楚寒今白袍勝雪，走在這污泥的道上，所有人看見他情不自禁停下手里的動作。

    越臨笑道：“人人都愛看美人，此言不假?！?/br>
    “……”

    楚寒今眸色漠然，對他的輕浮話置之不理。

    越臨走到一張脂粉攤前，喚他：“月照君要不要偽裝一下身份？你是遠山道的仙尊，這里人多眼雜，肯定有人認得你，要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br>
    楚寒今：“怎么偽裝？”

    越臨拿起一只繡著銅紋的罐子，鋪了幾只玉蘭花苞，水粉就蘊在花瓣內，輕輕一碰便會□□。又示意一旁的服裝店：“月照君這么好看，穿女裝一定也很漂亮吧？”

    “……”楚寒今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朝另一邊走。

    越臨大大方方走在他背后：“戌時碰頭，今夜恐怕趕不回遠山道了，要不要先找家客棧？”

    楚寒今不語。

    越臨：“你要是愿意深夜趕路，我陪你一路看星星月亮，也不是不行?！?/br>
    “……”

    楚寒今忍無可忍，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他走到一條無人經過的小巷，改換了面貌，出來時換了一身百大家修士的衣服，顯得普通了些，但依然擋不住出塵的氣質儀態。

    越臨目光從他頭發巡脧到鞋尖，微微笑了笑，并不說話。

    楚寒今：“先去牌坊踩點?！?/br>
    他跟上來：“好?！?/br>
    城區的中游，一條石橋橫跨溪水兩岸，為了迎接春宴，橋頭掛滿通紅的燈籠，很有一番情人相會的喜慶燦爛之美。

    楚寒今走到石橋旁的酒肆，道：“來兩碗小三白?！?/br>
    “好嘞?！?/br>
    越臨坐下，神色怪異：“你飲酒？”

    楚寒今：“偶爾?！?/br>
    酒送到面前，越臨探出手指擋過酒碗，將酒倒在一旁的花盆里，換了白水。

    他道：“你有孕在身，不能飲酒?！?/br>
    楚寒今：“…………”

    他咬唇，耳頸又泛出一層薔薇的粉色。

    棚子底下，有一位老嫗拎著竹籃子，蓋了一塊麻布，正在賣蘋果。

    越臨問：“吃嗎？”

    楚寒今不語，越臨過去買了兩顆來，道：“多吃水果好?！?/br>
    棚子外是微熱的天氣，越臨取出一把匕首，刀身雪白如鏡，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

    正在此時，側首坐了位儒袍打扮的青年男子，戴著一片方巾，突然說話：“匕首真不錯?！?/br>
    楚寒今看過去，那人面容羸弱，兩腮清瘦，一張俊美的臉被磨出了殘病之態，唯獨眼睛很亮。他重復：“匕首不錯?！?/br>
    又看向越臨隨意放置的巨劍：“劍也很好?！?/br>
    越臨看他一眼，道：“謝謝?！?/br>
    那人有一只手纏滿了繃帶，藏在袖子里，將酒杯摩挲著轉動：“這把匕首不止削鐵如泥這么簡單，還能收魂。匕首處有一道符文禁制，只要沾了某人的血，就會將此人吸入刀柄，煉制為靈?！?/br>
    他笑了笑，“可惜了啊，這么漂亮的一把神武，現在竟然用來削水果，一代天驕沒落至此??！”

    他語氣惋惜，明顯指的并不單單是兵器。

    越臨若無其事：“好的東西，也要用對地方。對我來說，給他削蘋果比殺人放火更有意義，那就沒什么可惜的，你說是嗎？”

    對方緩緩點頭：“受教?！?/br>
    他坐了一會兒，問：“不知道能否討教閣下姓名？”

    越臨：“人來人往，江湖不見，就不必知道了?！?/br>
    對方笑了一聲：“好?！?/br>
    說完，他站了起來，腿似乎有些瘸，一跛一跛地走出酒肆。

    楚寒今目視越臨，他用牙簽插著，將切好的水果送至他跟前：“嘗嘗?！?/br>
    果香清甜，楚寒今一時有些走神。

    但他很快定了心神：“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

    越臨翻轉刀柄，笑道：“叫‘小刀’，你以前取的，很可愛吧？”

    楚寒今沒心思貧，“刀柄施加的咒印是禁術，妄自竊取他人魂魄煉為劍靈，為天理不容。這有什么可愛的？”

    越臨滿臉無所謂，“我知道我知道，第一個煉劍靈的是上一任那個短命鬼魔君，他殺人害命，結果不得好死，已經受報應了。我這把匕首也是早幾十年的東西，很久沒沾過血腥，就用來削水果，削玩具?！?/br>
    真有這么簡單？

    楚寒今啟了下唇。

    酒肆外春光大盛，陽光照著被抹布洗刷成蒼白色的木桌，酒香被催發得更馥郁。

    楚寒今目視別處，“如果你是邪道，這世間難容你我?！?/br>
    這句話輕聲細語，卻讓人六月生寒。

    越臨手指頓了一頓。

    他小幅度地磨著牙，眼底閃過一抹百轉千回的情緒，陰沉恐怖，讓人捉摸不透。

    但他抬起臉來，修眉舒展，卻是和氣的微笑：“我怎么會是邪道呢？我只是一個百大家的普通修士，被月照君這句話質問，真是讓我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甚至稍微覺得受到了冒犯?！?/br>
    他笑意溫和，唇角勾起弧度，看起來非常良善。

    楚寒今看他的臉。

    越臨音色轉為低迷，咬字透著一股陰氣，似乎不對勁，又讓人琢磨不出哪里不對勁。

    他說：“你以前從未對我說過這種話?！?/br>
    他將蘋果也放下，用布帛緩慢拭去匕首的汁液，垂著眼睫：“老實說，你這句話讓我很受傷。不管正道邪道，我從沒想過和你分開，也從來沒想過與你為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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