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將唐澤的反應盡收眼底。

    心頭微松的同時，面上不動聲色地自己喝了一口咖啡。

    “是不是覺得……她很殘忍？”

    唐澤被燙紅的手輕輕地搭在桌上，無意識地顫抖著，半晌，才苦笑一聲：

    “不，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br>
    陸明挑眉，倒是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答案，看唐澤的目光多了兩分欣賞。

    “你說得對，小霜是一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或者說，因為顧聿，她很難再相信所謂的愛情?！?/br>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戀人都可以在她家族倒閉的時候袖手旁觀，更不要說如今她和唐澤之間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距。

    她幾乎不會考慮唐澤愛她的可能。

    唐澤斂眸，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其實知道的。

    她面對顧聿時的歇斯底里，那是只有曾經愛到極致才會有的撕心裂肺。

    所以他才會那么著急地表白，因為內心深處總有一種不安，這是以前哪怕愛談歡的時候也不會有的感覺。

    心里有一股近乎偏執的占有，讓他恨不得把喻霜關起來，逼她這輩子都不準和顧聿見面，逼她只能面對他。

    可他知道他不能這么做。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識，她那么努力地還債，不就是為了所有一切結束之后，能夠恢復自由，像小鳥一樣的翱翔嗎？

    腦子里驀地想起她片場的最后一場戲，查到高考成績的江小七，像只小喜鵲一樣飛遍挨家挨戶，那么鮮活。

    見唐澤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陸明嘆了一口氣，也不再折磨他，淡淡道：

    “這次約您見面，首先是確定您的態度，當然目前為止您的表現還算及格，所以接下來我會告訴您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br>
    唐澤聞言稍稍坐正了身子，“您說?！?/br>
    連“您”都用上了。

    陸明暗自好笑，但面上不顯，只又自顧自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慢道：

    “我認識小霜的時候她才16歲，算下來相處四年，雖然我沒比她大多少，但對她，我確實像是養女兒似的，cao不完的心?！?/br>
    “她這個人，又慫又倔，倔的時候擔心她在外面吃虧，慫的時候又拿她沒辦法，狠不下心苛責，間歇性還要犯點迷糊，我真怕哪天一個不留神，她就把自己玩兒死了?！?/br>
    唐澤靜靜地聽著，大概能想象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境，也不由對陸明肅然起敬。

    “她為了還債真的很努力，努力到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失去自我，我很多時候都在罵徐彬那個王八羔子帶壞了她，但我知道，其實她在我手里，也沒過得多好，至少，長期都處在一種不被尊重的環境里?！?/br>
    其實他這話已經很收斂了。

    喻霜那何止是不被尊重，她幾乎是被當成貨物一樣被衡量，被估價。

    唐澤聽得一陣難過，手不自覺攥緊，手背青筋蜿蜒。

    “但大概是出身的原因，她在一些很關鍵的事情上，會有比我更清醒的認知，就像這次?！?/br>
    陸明終于將視線從眼前的杯子轉移到唐澤臉上。

    “她那樣的性格，讓她殺死自己的孩子，會比殺死她自己更讓她難受，但是，她依舊沒有任何遲疑地做下這個決定，就是因為這份清醒?！?/br>
    “你不合時宜的表白，根本不足以讓她相信你會在將來對她不離不棄，她和豪門之間的差距也讓她對你望而卻步。她沒有成本去玩一場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賭博。她考慮得最多的是，如果未來你不要她了，她連爭奪孩子撫養權的資格都沒有，一個豪門棄婦該何去何從？”

    話說到這里，陸明面前的咖啡也已經見了底。

    他站了起來。

    “小霜其實很聽我的話，如果我讓她認真考慮跟你結婚，她也許不會拒絕?！?/br>
    “但我不會那么做?！?/br>
    “唐大公子，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接下來要怎么做，你自己考量，不管你們能走到哪一步，我還是希望，盡量以不傷害她為原則?！?/br>
    “拜托了?！?/br>
    陸明朝唐澤深深鞠了一躬，隨后轉身離開。

    唐澤靜靜地看著陸明離開的背影，許久，才回神，他抽了一旁的紙巾，把手上的咖啡漬清理干凈，隨后摸出手機，僅猶豫了一秒，便打出了那個電話。

    那邊其實接通得很快，但接通之后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才聽到對面的人一聲嘆息。

    “上次的宴會你都沒來，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難得?！?/br>
    唐澤側過頭，看了看窗外的車水馬龍，“嗯”了一聲，“做個交易吧?！?/br>
    “什么？”

    “幫我一個忙，等事情結束，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