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紙條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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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蒙蒙的晨光升起,被遮光窗簾截住去路。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房內,方北夏是被硌醒的。 翻身時,有東西蹭在耳后的骨頭上,鉆心的疼,一下子就清醒了。 方北夏皺著眉爬起半個身子,在枕頭上亂摸一通,什么都沒摸到。 最后發現罪魁禍首掛在耳朵上。 半夜在胡思亂想中睡去,櫻桃耳墜一晚沒摘。 她摸了摸耳垂,“嘶”地倒吸了口冷氣。耳垂明顯腫脹,再輕摸到耳洞處,已經有輕微化膿而結的漬。 還是過敏了。 盡管疼,方北夏又對鏡流連了一番那櫻桃耳墜,才摘下來放進首飾盒中。 作為過敏高發人群,各種軟膏口服藥一應俱全。 她找了支軟膏涂抹幾下,準備出門。 方北夏又要去機房。后期還在進行中,她是沒有休息日的,只是可以不用嚴格按照早九晚五的時間去。 因為要趕每周播出兩集的進度,所以工作照舊忙碌,音樂、特效、調色……都是爭分奪秒地做。 到了機房,跟同事一一打過招呼,方北夏開始跟剪輯師對進度,看已經剪好的素材。 男二的身影在屏幕上閃現,方北夏發現,他的戲份好像確實挺多的。 她又想起江越前一晚說過的話。 他好像很在意她都記得關于他的哪些事。 素材在眼前跑,往日記憶開始翻動…… - 藝術節結束,高三唯一的放松時間也畫上句號。 所有假期被剝奪,作業量激增,老師反復強調高考的重要性,就連從不學習的程七初,也打雞血似的猛啃課本。 方北夏自認為抗壓能力不錯,這些改變也都在意料之中,并沒有不適應。 直到某天放學,方志國突然出現在了學校門口。 方北夏跟父親多年沒有面對面,忽地看見他,認出他,兩條腿都不知道該怎么走路了。 自從上次在街頭看見方志國和他的新家庭,他們之間再也沒打過“越洋電話”。蔣女士怕她受不了,也從不主動提。 父親這個角色本來就缺失了幾年,挑破謊言后,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 父母之間到底是和平離婚,還是有一方做了錯事,她一直都不得而知。 每每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好多年,她就受不了。 這些年間,父親不在國外,就跟自己在一座城市,組建了新的家庭,還有了孩子…… 迷茫之間,方志國朝她走了過來。幾年沒見,方北夏自然和小女孩時期有很大變化,但方志國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方志國遞給她一個信封,拍拍她的肩膀,講了幾句高三加油的話,就離開了。 方北夏全程沉默,機械地接過信封,機械地聽他講話。一直到方志國離開,她沒叫爸,也沒說再見。 信封厚度可觀,但她沒打開看?;氐郊?,她把信封甩給蔣女士,蔣女士自我安慰式碎碎念,說方志國好歹心里還有她這個女兒。 父母越想掩飾什么,什么就瘋狂滋長。 方志國來過幾天后,他現在的妻子又出現在學校門口。她告訴方北夏,不要再去打擾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態度跋扈。 方北夏沒有告訴蔣女士真相,但不代表她沒受影響。她在最近一次月考中成績一落千丈,直接跌出班級前十。 班主任危言聳聽,添油加醋,說高三一開始就這樣,高考就完了。 蔣女士方寸大亂,仿佛天要塌了。她開始把電視電源拔掉,做任何事都不發出聲音,還病急亂投醫,各種魚油補品齊上陣,買回來一大堆,逼著方北夏定時定點補充營養。 一系列神經兮兮的cao作,弄得方北夏很窒息。 方北夏不領情,蔣女士就唉聲嘆氣,說父母都對她寄予厚望,她不能這樣。 提到父親,方北夏就氣急敗壞,說都是因為他們騙她,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吵到最后蔣女士抹淚,方北夏大哭,母女關系劍拔弩張。 好像沒有比那段時間更糟糕的日子了。 所有煩心事撞在一起,又吃了亂七八糟的補品,方北夏一時間頭疼腦熱,著急上火。 先是發燒,退燒后又咳嗽,咳嗽剛止住,牙齦又開始腫痛。 蔣女士連炒了兩個禮拜的苦瓜,都沒能幫她去火,反而變本加厲。 那段時間高三出了爆炸性新聞,有人看到江越跟周婧妤在學?;▓@里擁抱。 方北夏當時精神和身體雙重高壓,牙齦腫得越來越大,一邊臉像倉鼠,疼到做任何事無法集中精神。 花邊新聞的風吹過,沒能入了她的耳。 身體太難受,跟“筆友”的對話也都簡單帶過。 “筆友”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問她:【你還好吧?】 方北夏鼻子里吭吭兩聲,皺著眉寫:【可以陪我去綜合樓說說話嗎?】 她太難過了,難過到想把心里話都跟“筆友”倒一倒,而他們每天一來一回的效率,顯然無法滿足這樣的需求。 第二天,她拿到“筆友”的回復:【好,今天放學后見?!?/br> 放學后,方北夏趕往綜合樓,卻正好趕上老師們散會,還沒上到頂層,就被班主任當場逮住。 學校分走讀和住校生。那個時間段,住校生在教室里上晚自習,走讀生應該已經放學,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綜合樓里。 班主任板著臉問她來這里干什么,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樓梯上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方北夏和老師往同一個方向看去——江越出現了。 文科班老師也認得江越,皺眉問道:“你怎么也在這兒?” 江越跟老師笑笑,漫不經心地說:“老師,是我讓她來的?!?/br> 方北夏跟老師同時發出了疑問聲。 江越真誠地解釋:“我惡作劇的,叫她來領卷子,沒想到她真的會來?!?/br> “你你你……”老師咂嘴,手指在江越身上點了幾下,“你最近不消停啊。又是談戀愛,又是搞惡作劇,現在高三了知不知道!不要仗著你成績好就為所欲為!” 方北夏焦灼地看向江越,江越跟她輕輕搖了搖頭,像是讓她什么也別說。 正好這時一班班主任路過,兩個老師一通氣,他們倆一起被帶到辦公室里。 在去辦公室的路上,江越指了指臉頰,小聲問她:“沒事吧?” 那時候方北夏心亂如麻。 “筆友”可能還在樓頂等著,心里一大堆話沒處講,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牙齦也跟著疼。 她根本沒聽見江越的話,或者說,她沒心思回答江越。 到辦公室里,老師們先是把他們倆晾在一旁,自顧自地扯了一會家長里短。 老師回過神來,回頭看見方北夏腫起的臉,嚇了一跳,就先放她走了。 她又溜去綜合樓頂樓,發現那里靜悄悄的,什么也沒有。她輕拍門板,在門縫邊摸索,終于確定,“筆友”不在。 - 方北夏點擊鼠標,畫面播放暫停,她若有所思。 她才發現,她當時直接就走了。第二天學校的廣播通報批評名單里,有江越的名字,她也完全沒在意。 江越為什么會在綜合樓里?為什么會為了她說謊? 她過去都沒有細想。 那時的她心情很差,又愧對于“筆友”,以為是自己失約,還寫了長長的解釋信?!肮P友”事后說他那天有事,沒來得及跟她說,他其實也沒去綜合樓。 她當然沒信。在拍攝時,她自作主張地加了男主角視角。在她的猜想中,“筆友”在綜合樓頂等到天黑,最終沒等來她失落離去,卻為了安慰她,死鴨子嘴硬般地說自己也沒去。 現在看來,原來她當時辜負的不止是“筆友”。 思緒縹緲,沒個落點。忽然半空中伸來一只好看的手,把她拉回現實。 她抬頭,江越遞來一杯熱飲。 江越不知什么時候來機房了。 “大家辛苦了?!苯礁糨嬐抡f,“我點了餐,就在外面,可以去拿?!?/br> 同事們紛紛謝謝江總,摩拳擦掌出去覓食。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江越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注意到了她泛紅的耳朵,“耳朵怎么了?” “過敏?!?/br> “怎么會過敏?” “我……”方北夏不好意思說自己偷偷戴了櫻桃耳墜,扯開話題,“你來多久了?” “七八分鐘?!?/br> 關鍵劇情點應該看到了。 方北夏指著屏幕問:“你都看到了?” 江越“嗯”了一聲。 “你當時為什么會在綜合樓???” 江越晃了晃腳尖:“不想回家,瞎溜達?!?/br> “那天后來你怎么樣了?” “被老師說了幾句,就走了?!苯捷p描淡寫道。 她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才對應上,江越是因為喜歡她,才愿意替她背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