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了一下終端，然后在上面回復了一句話，繼續抬頭看向兩支隊伍：“那么，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各位可以……”

    “秦軍團長，我有問題?！彼E黎突然舉起了手。

    秦諍只是說句客氣話，沒想到會真的有人問問題。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微笑著看向薊黎：“請問?！?/br>
    薊黎顯然也是一時沖動才敢這樣跟軍團長說話的，真到了讓她問的時候，薊黎又有些慫了起來。

    不過這姑娘到底年輕，還有點憨直的虎氣，一會兒功夫便鼓足勇氣開口道：“秦軍團長，您覺得，在比賽中有比勝負更重要的東西嗎？或者說，像黃庭戰隊那樣的，輸了比賽，就什么都沒有了嗎？”

    秦諍挑了挑眉：“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我覺得，軍部是想要通過這次大比武，向我們傳達一些除了勝負之外的東西的?！彼E黎謹慎地把她之前思考的東西一點點慢慢說出來，然后看向秦諍，“所以……是這樣的嗎？”

    秦諍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她，一直看到薊黎都有些心虛了，才開口問道：“你覺得比勝負更加重要的東西是什么呢？”

    “……”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干什么！

    薊黎心中吐槽著，卻不敢說出聲。秦諍卻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他重新露出笑容：“好的，我知道你的問題了。不過現在還不是回答你的時候。你們先安心準備決賽，等到比賽結束，你想知道的東西自然會有答案。那么，還有別的問題嗎？”

    他沒否認！

    就是說，這次的星網軍團大比武背后真的藏著別的東西！

    薊黎覺得有點眩暈，她暈暈乎乎地回答道：“沒……沒有了……”

    “我還有個問題?！?/br>
    剛準備關了虛擬星網的秦諍：“……”

    他這是遇到了一幫問題兒童嗎？

    只是這次舉手的人卻讓他有點意外，他看著那個比賽的時候裝逼如風、可每次比賽完卻又瞬間失去存在感的人，說道：“燕行歸？”

    “嗯，我是叫這個名字?！毖嘈袣w點了點頭，“秦軍團長，我想問一下，這幾場比賽中提到的‘全擬真ai’，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它們是數據嗎？如果是數據的話，又為什么會有和真人一樣的反應？”

    “和真人一樣的反應”聽起來簡單，可真的要做到還是非常困難的。它意味著要建立海量的數據庫，好讓ai應付不同的場合和刺激。而像這次大比武一樣要讓npc做到絕對貼合的個性化，還需要將對應人物的生平事無巨細地建立一對一數據庫。記載在歷史文獻上的也就算了，可其中還有很多涉及到個人隱私的部分，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

    “你這可不是一個問題了?！鼻卣娦ζ饋?，“不過，倒是可以合在一起回答你。這些ai確實是數據，卻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數據，它是一種‘感情數據’。

    “我們是無法得知每一位烈士的全部記憶的，但是，我們擁有龐大的資料庫。通過調取和他們相關的記錄，可以完美還原他們的行動細節。而超級計算機對這些數據進行計算推演，可以生成最貼近原人設的行動模式?！鼻卣姾唵谓榻B道，“這是個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人提出的設想，只不過最近十年才投入應用。我們當然不可能完全還原每個人的全部，一般情況下，歷史記載越是詳細的，還原的程度也就越高?！?/br>
    “就是說，那些在戰爭年代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的還原程度很高了？”

    秦諍點頭：“那些都是建有最完整檔案庫的，各大軍團甚至貢獻出了當年的涉密資料。通過對他們的一言一行進行計算建模，可以說，你見到的npc就是他們本人。除此之外，那些不是特別出名的人，雖然ai還沒有那么擬真，可它們依然具有‘學習’的功能，在這些和人類交鋒的比賽中，它們也能快速成長，從而變得更像真正的人類?！?/br>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br>
    她又退到了所有人身后，再次恢復了往常那樣比賽完就失去存在感的樣子。

    不對，她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情緒低落很多。

    是不滿意他的回答嗎？

    秦諍有點疑惑地看著她，不過也沒有主動開口。他再次確認這些問題兒童沒有別的問題之后，便匆忙切斷了通話。

    秦諍雖然離開了，可全是菜雞隊伍里的氣氛卻更加高漲。不止是薊黎，其他人也都意識到了這次大比武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加重要的東西。

    從來沒有哪一次大比武像這次一樣，軍團長親自出面主持，特意定制各種全擬真的ai，甚至各大軍團全部貢獻出了自己的涉密資料。

    歸根結底，星網軍團大比武也只不過和很多學校自辦大比武一樣，都是非官方的偏向娛樂性質的慶祝。軍部一向標榜嚴肅正統的風格，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對一場娛樂性質的比賽傾注這么大注意力的。

    這次比賽是想要選拔什么？驗證什么？勝利者會有什么獎品？

    他們瞬間覺得渾身充滿了斗志，就好像看到了前方吊著的胡蘿卜的小毛驢，恨不得撒開腿把之前還有點嫌棄的磨盤拉成小風車。

    一片振奮之中，燕行歸的無精打采顯得有些分外格格不入。孫戳了戳她肩膀：“燕老大，你怎么了？軍部這么重視我們的比賽，你不高興嗎？”

    “高興……”燕行歸應了一句，然后垂下眼睛，“我有點累了，先下線了啊?！?/br>
    說完，不等孫回答，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幾個人面前。

    “燕老大她怎么了？”孫收回了手，表情還有點被冷落的失落。

    “習慣就好，燕老大可能是又進入了歷史的憂慮中吧?！鼻L庭一臉智慧地說道。

    “……你在說啥？”

    “怎么，你們沒發現嗎？燕老大她對于歷史有著非同尋常的興趣啊。單純的舊星歷地圖還好，一旦有這種涉及到舊星歷任務的比賽地圖，她打完比賽后總要閉關很久，而等她出來之后，總會大徹大悟帶領我們攀上新的高峰……”曲風庭信誓旦旦地說道。

    “……”

    我聽你胡扯??！

    作者有話說：

    第六軍團眼里的比賽：私生飯狂歡。

    薊黎眼里的比賽：勝利?。?！

    燕小六眼里的比賽：刀子，刀子，全tm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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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其實曲風庭的話也并不算完全胡扯, 從某種程度上說，燕行歸確實患有歷史憂慮癥。而她緩解憂慮癥的方法也非常簡單粗暴——給過去的戰友打個電話，確定他們還活著，然后就能重新安心地投入學習了。

    只是這次, 她手中翻轉著一張電話卡, 卻有點不太敢打出去。

    按照之前幾次比賽“今天見到誰我就跟誰說話”的慣例, 她今天該跟冉星河說話了?？墒?，哪怕平時對著徐嘉榮的咆哮也能憑借厚臉皮硬撐半個小時的燕行歸，此刻卻史無前例地感覺有點慫。

    重生以后，燕行歸在觀摩戰友的歷史評價的同時, 也是看過關于自己的歷史評價和生平的?？赐曛?，燕行歸很是滿意地關了網頁, 然后發出了一聲“不愧是我”的自戀感慨。

    無論在歷史中還是在燕行歸的自我感覺中, 她都是一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純種藍星人類。她出身寒微，卻憑借不屈的意志和頑強的拼搏生生殺入黎明時代三大王牌駕駛員的位置。她性格爽朗又沒架子, 雖然有的時候腦袋好像缺根筋, 可軍部的大多數人都還挺喜歡她的。她一生出戰數千次，戰場上果決剛毅悍不畏死，最后更是用生命為人類點亮了勝利的微光……

    總之，燕行歸覺得她這一輩子是不愧對任何人的。哪怕有些戰友比她早犧牲一步, 可這也只是因為自己剛好不在現場, 無法以身代之罷了。

    可是現在她卻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真的對一個人有所虧欠，這種虧欠在她活著的時候并未察覺，而等她死了之后, 她虧待的那個人不但并不介意, 反而以德報怨, 一直記了她很久。

    燕行歸和冉星河年齡相差大，小孩性格又有點自閉，兩個人其實是玩不到一起去的。燕行歸對待他就像對待咪咪一樣，也有疼愛和維護，可因為缺少同生共死過的情誼，冉星河對她終究沒那么重要。

    沒空的時候燕行歸忙著訓練和出征，有空的時候……有空的時候她也更愿意和路德維希溫莎.艾迪一起玩，對于帶著小了自己9歲的小屁孩一起玩沒太大興趣。

    她只有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才會在行動的時候帶上冉星河，手把手耐心地教他開機甲，帶著他充門面找其他軍團的人約架。小孩在她面前很乖，因為戰爭年代物質匱乏，他和當時的很多孩子一樣個頭有點矮，可他總是努力抬著頭，用崇拜而信任的目光看著她。

    他是被她救回來的，他是被她帶大的。盡管他只是她生活中有點敷衍的一部分，可她好像已經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他的全部，足夠他用一生去認真懷念。

    ……靠，這么一想，突然更加愧疚了。

    自稱頂天立地鐵血錚錚猛戰士的燕行歸再次收回了伸向電話的手。

    她有點灰溜溜地站起來，離開了值班室，進入了她有段時間沒來過的展廳中。

    這段時間她忙著學習，也沒落下拆裝機甲，這時的軍用機械館中，已經陳列了五款不同功能的機甲，配合著一整條二代機甲生產線，看起來蔚為壯觀。

    只是燕行歸的注意力卻更多地放在了那些她并沒有參與就多出來的二代機甲上。

    這些機甲的種類又增多了。

    和威風凜凜的高大四代機甲相比，二代機甲仍然帶著初代的特色——矮小，空間局促，它的外表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甚至到了有些猙獰的地步。

    可它們卻是最適合戰爭的機甲。

    舊星歷的人像是一群摳摳索索的吝嗇鬼，在有限的技術基礎上把機甲的每一個部位摳到了極致。他們不在乎美觀，所有的設計都是為了讓機甲更實用。有的偏向單兵戰斗，有的設計只是為了群體戰斗。這些灰撲撲的機甲湊在一起，通過合理的戰術安排，能擰成一股堪稱可怕的力量。

    這就是人類，他們像是被壓在巨石下的種子，哪怕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被困了萬年，也依然守著一點生的希望。一旦接觸到一點陽光雨露，他們便會瘋了一樣朝那邊努力，掙扎著沖破黑暗，絞碎重壓，以悍不可擋的力量重新屹立在天地間。

    展館中的虛擬星空仍然在靜靜旋轉著，在斑斕的星空中，燕行歸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離開了軍用機械館，準備回值班室打電話。經過大廳的時候，燕行歸隨意地朝墻上瞥了一眼，然后就頓住了腳步。

    星際博物館的大廳四周是四面平整的金屬墻壁，觸手冰冷光滑，在穹頂恒星光芒的照射下，墻壁上投影出緩緩旋轉的旋渦狀紋樣。只是，在那連綿的漩渦曲線中，卻有一道很不明顯的筆直線條。

    燕行歸走過去，在角落里蹲下來，仔細看過去。

    這個位置本來就很是隱蔽，那條直線又掩蓋在星光旋轉的陰影中，燕行歸沒有直接上手觸碰，她用目光循著直線一直看過去，線條轉彎、折返，逐漸勾勒出了一個完整的形狀。

    它看起來像是一扇隱藏在墻壁中的門。

    按說這種突然出現的東西是不該亂動的，可是……這東西是出現在她的意識空間里的博物館中的門，而她正好是博物館長。

    她管理自己博物館的設施應該沒問題吧？

    燕行歸蹲在門前猶豫了很久，她看了看胸前戴著的匹夫的機甲空間鈕，然后召喚出了機甲跳了進去。確保自己火力充足之后，她才慢慢伸手摸向那扇門。

    她試著推了推，那扇門紋絲不動。她想了想，又把機械手指尖端的吸盤調出來，輕輕吸著墻壁朝外一拉——

    嚓。

    一聲幾乎聽不到的輕響，金屬門悄然地滑向一邊，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東西。

    乍一看上去，那像是一片黑色的虛空。目光投射過去都找不到方向?？裳嘈袣w是坐在機甲駕駛艙中的，從匹夫的屏幕上，她看到了那些rou眼捕捉不到的微弱光點。宛如從虛空中觀測宇宙繁星。

    她這是……在博物館里打開了一扇通往太空的門？

    燕行歸正這樣想著，眼前的虛空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些光點迅速遠去，遠到機甲的屏幕上也無法看到。而另外一些光點則飛快拉近，拉到rou眼可見的程度。這些更亮的光點在她面前排成了一整列，仿佛被一根線串起來的美麗明珠。

    與此同時，燕行歸眼前也出現了一行行文字。

    恭喜館長解鎖隱藏區域【觀測空間站】，檢測到有觀測者介入，博物館已重新劃定觀測點。

    請館長選擇觀測點。

    注：因博物館殘存能量有限，僅支持錨定唯一觀測點，一經選擇即時間同步，無法更改。請館長慎重決定。

    那一長串明珠一樣的光點旁邊，忽然顯示出了一排排小字，用的是燕行歸能看懂的文字和表達方式——

    “舊星歷b.c.7000年”

    “舊星歷b.c.600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