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踏枝 第31節
管事連忙應下,匆匆往外趕。 如意在門口等得已經是不高興了,東側小門才出來個人將她往里迎。 心情不好,她皮笑rou不笑,一邊跟人走一邊問:“你們主子今天梳的是九天飛仙髻???費這么久的功夫?!?/br> 管事被她這一句話驚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不,怎么會,您……” 您不要命啦,敢這么說那位主子。 他后半句話沒說出來,這位姑娘也不像是想聽,大步流星地走著,腳步聲很重。 四周的奴仆都紛紛轉過頭來,驚愕地看著她。 管事頭上的汗又出來了,忍不住小聲道:“咱們主子喜靜?!?/br> 如意置若罔聞,一路踩進他的主院,不等管事通傳就將他書齋的門給踹開了。 管事并著一眾家奴都紛紛后撤,臉色發白。 然而,門開了,沈岐遠卻是氣定神閑地坐在書桌后頭,眼都沒抬:“你這是拜訪人的規矩?” 如意冷哼著將旁邊的凳子一并踹了:“沈大人好大的架子?!?/br> 就知道她會生氣。沈岐遠放下書,朝外頭的管事吩咐:“把門帶上吧,這里不用伺候了?!?/br> 居然……沒發火,瞧那眉眼,甚至還有些笑意? 管事倒吸一口涼氣,憋著上去關上門,又連忙將奴從都遠遠打發開去。 門一關上,如意就走到他書桌跟前,撐著往上一坐,面對著他勾起他的下頷:“給我瞧瞧,什么脂粉要抹半個時辰?!?/br> 沈岐遠抬眼,臉上干干凈凈,眼里泉波粼粼。 她沒好氣地道:“生得好看也不是這般糟踐人的,你真當這院墻我翻不過來?” 似乎很想見他。 沈岐遠別扭了兩天的心,終于好受了些許。 他淡聲問:“找我什么事?!?/br> “沒什么,就是來問問,你忙什么呢?” “衙門公務?!?/br> “少來,別院的衙役都說了你這兩日休沐?!?/br> 她瞇眼打量他,舌尖舔了舔嘴唇:“該不會是羞得不敢去我那兒見人吧?” 潤澤的唇瓣豐盈晶亮,沈岐遠只一眼就別開了頭:“你多慮了?!?/br> 如意強迫他與自己對視:“躲什么?!?/br> “柳姑娘?!彼麩o奈地抬眼,“你覺得這人間男女相處之道,是眼下你我這般嗎?” 書齋里秋光明亮,這人一身月白襖子襯著妃色緞面的長裙,坐在桌上俯身下來,一手撐著他身下太師椅的扶手,一手捏著他的下頷,親近得只要他稍稍一動,就能吻上她的唇瓣。 這在大乾是無禮之舉。 然而如意眼里一絲局促也無,坦坦蕩蕩,光亮明媚,甚至有些意味深長:“你與我,是這人間男女嗎?” 不是,所以做什么都無妨。 她低頭,驟然卷上他唇齒。 沈岐遠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又松開。 他看著面前這人瀲滟的眉眼,一時有些恍惚。 屋子里沒由來地有些熱,如意吻夠了,剛想松開他,自己的腰間卻是一緊,接著人就被他抱下桌,放在了膝蓋上。 她挑眉,望著這人黑黑沉沉的眸子,嘴角勾起:“大人若與我……會不會遭雷劈?” “不會?!彼?。 居然答了。 如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妖怪是沒有貞潔一說的,男女之事對她的意義與吃飯喝水并無不同,來人間這么久,她也該嘗嘗味兒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沈岐遠一個青神,怎么也會這么重欲? “你與我,各取所需,不涉凡間名分,出了這道門不與任何人提起,不可暗算偷襲——可應得?”他問她。 如意回神,笑著答:“應你?!?/br> 他抿唇,沒有再多說話,只一揮手,四周就垂下了一道黑障。 如意想也不想就撲了上去。 好端端的秋陽天氣突然就落了雨,雨水落在瓦甕里回聲連連,臨安城里柳樹昏昏,蠻腰顫枝,槳入湖泥,湖中蓮花羞澀蕩開,又緩緩回攏。 沈岐遠紅著眼看向身上這人的時候,她正巧挽著耳發低下頭來,與他輕聲說了一句:“大人這模樣,更讓我想起一個舊人?!?/br> 在她腰上的手陡然掐緊,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啞聲問她:“那是他得你歡心,還是我更得你歡心?” 如意剛張口,聲音卻被他抵了回去,越抵越重,像是壓根不想聽她的答案。 這人就是這般矛盾至極,厭惡她,又肯與她親近;看著像是要臣服于她,從魂到骨卻都是抵抗。 她嘆息,低頭湊在他耳側,將那破碎不成字句的響動全送進他耳廓。 身下這人一頓,接著便發起狂來,想將她嵌進骨血里一般粗蠻失控。 如意唉喲一聲,笑得肆意且張狂。 傍晚時分,云散雨歇。 沈岐遠沉著臉剛更完衣,身后就有人湊上來,攏起他的墨發往上束,用一根青玉簪定好。 他皺眉側頭,就見這人倚在他肩上,饜足地道:“特意給你選的?!?/br> 上好的青玉,通體沒有一絲雜質,簪頭雕工了得,龍鯉栩栩如生,連鱗片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沈岐遠的臉色卻是更黑了些:“你這做派,是舒意酒家里學的?” “哪能呢,原也就是要送給大人的?!彼谒?,伸手去系衣裙的帶子,“誰料還能撿著大人的便宜呢?!?/br> 第45章 不要大驚小怪 她本就不會穿衣,在酒樓還有拂滿幫她,自己來真是半天也系不好一個扣帶。 沈岐遠看不下去了,拍開她的手接過了系帶。他眉間是皺著的,眼眸卻透著耐心和專注,修長的手指纏繞打結,一條一條的,替她將繁復的衣裳穿好。 長睫垂著,光影溫柔地落在他鼻梁上,看得如意心里像是塌了一小塊兒。 然而,衣裳一穿好,沈岐遠的神色就恢復了正經:“有求于我?” 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因為先前的冒犯特意帶東西來賠罪。 如意抱拳:“大人真是料事如神?!?/br> 輕哼一聲,他聽也不聽什么事:“不幫?!?/br> “跟剛才的不要是一個意思嗎?”她挑眉。 “?” 沈岐遠咬起了牙:“先前怎么答應的,忘了?” “這不還沒到人前?!彼催^來嗔怪他,又將袖袋里藏著的身契文書拿出來,“您看看,怎的能讓她落個自由身?!?/br> 看見賀汀蘭的名字,沈岐遠沒好氣地道:“我那晚去雍王府,就是想讓你不要多管閑事?!?/br> 改了太多人的命,反噬遲早會全落在她身上。 面前這人絲毫不在意,只笑:“欠了人情總是要還的?!?/br> 那欠他的呢,也會還嗎。 沈岐遠垂眼,表情不虞,卻還是伸手將身契給收了。 如意笑著起身,親了親他的臉側:“有勞大人?!?/br> “你往后不可這般舉止?!彼粣偟靥洳聊?,“雖非常人,但既在這人間過活,便要守人間的規矩?!?/br> 她垮了臉:“守什么規矩啊,親你之前還得問你一下可不可以?” 他認真地點頭:“是?!?/br> 那還有什么意思嘛。 她噘嘴,念著還要人幫忙,也就沒再爭執這個問題。 離開沈府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如意覺得方才那幾個戰戰兢兢的管事和奴從,看她的眼神好像充滿了崇敬和不可思議。 “姑娘下次再來,不用遞名帖?!惫苁抡驹陂T口,殷勤地與她道,“知會一聲,小的便出來接您?!?/br> “有勞?!比缫忸h首,然后上了馬車。 大約是累著了,她這一路是睡回去的,醒來的時候拂滿正攙著她往酒樓里走,賀汀蘭也站在門口,擔憂地看著她。 “怎么了?”她懶洋洋地睜開眼。 目光落在她那衣襟也遮不住的紅色痕跡上,賀汀蘭喉嚨一哽,眼淚當即就要落下來了:“我不當你的掌柜了,我明日就回雍州?!?/br> 如意沒好氣地走進去,捏了她的臉一把:“小姑娘,你該不會以為我為了你獻身去了?” 難道不是嗎?賀汀蘭死死地瞪著她。 “男歡女愛之事實在尋常,是我該謝謝你給我機會,倒嘗著個好的?!彼聛?,神色輕松,甚至還咂了咂嘴,“比以前遇著的都要好?!?/br> 以,以前? 賀汀蘭傻眼地看著她,下意識地要摸她的額頭。 如意將她的手攔開,哼聲道:“沒發燒?!?/br> 賀汀蘭氣得跺腳:“你,你這般一來,以后如何還能嫁得好人家?” “誰告訴你我想嫁個好人家了?”她納悶地撐起下巴,“我自己難道不就是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