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詭計 第238節
羅以晨愣了愣:“什么情況?” 葛飛馳把事情簡單說了。羅以晨聽了一驚:“簡語失蹤,常鵬在醫院可能會有什么行動安排,我們現在馬上出發,你們多加小心?!?/br> 羅以晨掛了電話。葛飛馳打電話給指揮中心調人,剛撥通還沒說話,羅峰的車子忽然靠邊停下了。 這是一條筆直的路,雖然向衡的車子與羅峰的車子中間還隔了一輛車,且有挺長的距離,但羅峰的車一停,如果向衡的車也停,就會被發現。向衡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往前開。 葛飛馳屏聲靜氣,在車子經過羅峰車子時仔細看了一眼。 那車子里,除了羅峰,還有三個年輕壯漢。 這種人手配置,停在這個地方,是要做什么? 向衡的車開過去了,葛飛馳回頭看,看到羅峰車上有兩個壯漢下了車,在附近溜達。 “他們在打探附近狀況。他們對這里也不熟?!避囎庸樟藦?,再看不到那伙人,葛飛馳有些著急:“我們怎么拐回去?哪里可以調頭,這里有沒有可以埋伏監視的地方?” 對這一帶最熟悉的顧寒山毫無反應,根本不搭理葛飛馳。 完了,神犬當機了。 葛飛馳只好先跟指揮中心說明情況,讓他們調人過來。 指揮中心道:“486車牌所在地段沒有監控,我們目前看不到它?!?/br> 這時羅以晨的電話又來了:“常鵬在新陽襲擊了許光亮醫生,搶走了他要舉報的資料,門衛沒來得及攔住他,他跑了?!?/br> 向衡的車此時開到了岔路,他叫道:“坐穩了?!彼偷匾淮蚍较虮P,車子調了個頭,拐了回去。 “我記得新陽側門是另一條小路,也可以拐到這邊的?!毕蚝獾溃骸叭绻覀冞\氣好,說不定能攔住他。羅峰他們大概是來接應他的?!?/br> 葛飛馳差點沒被甩出去,他哇的大叫,抓緊車子把手:“你下次提醒得再早一點就更好了?!?/br> 向衡車子開得飛快。 葛飛馳道:“要小心啊,后援沒到,對方加上常鵬可是有五個人?!?/br> “不對?!毕蚝馔蝗坏溃骸敖討麨槭裁匆獛н@么多人坐穩了!” 車子猛地又轉了個方向,差點沖上了山壁又拐回來。 葛飛馳再次差點飛出去,這簡直沒法吐槽,還以為向衡說這么多人坐穩,什么鬼! “怎么了!” “地上有鐵蒺藜?!毕蚝怆U險避過,一路向前沖。 他們就在剛才羅峰停車的地方,此時羅峰的車就在前面,極速前進。 “他們逃了?!毕蚝獠染o油門。 葛飛馳大聲道:“他們是來接應常鵬的。所以故意攔下后面的車?!?/br> 可是這不對勁! 悄悄安靜地跑不更好嗎?這么大動靜,生怕沒交警攔他們嗎? 向衡帶著疑惑繼續追趕,葛飛馳向指揮中心報告著情況,讓他們在監控里盯緊這輛車。 向衡側頭看一眼顧寒山,叫道:“顧寒山,你沒事吧?” 兩次大轉彎她哼都沒哼一聲。 顧寒山這次終于有動靜,她沒說話,但她轉頭看了一眼向衡。 向衡腦子里靈光一閃:“我去!” 他一轉方向盤,車子緊急調頭,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葛飛馳“啊”的尖叫:“你又來!” 指揮中心的聲音在電話里同步響起:“486車牌車輛上只有司機一人,請知悉?!?/br> 車子調頭開穩了,朝著剛才羅峰停車的位置極速前進。葛飛馳沒聽清指揮中心的話,便問:“你說什么?” “你們那兒有什么情況?”指揮中心也被葛飛馳的尖叫嚇了一跳。 “沒事,你剛才說什么?”葛飛馳再問。 “486車牌車輛上只有司機一人,請知悉?!敝笓]中心重復道。 葛飛馳一愣:“怎么回事,人呢?” 向衡大叫:“他們知道被跟蹤了,調虎離山?!?/br> “怎么知道的?”葛飛馳沒反應過來。 “顧寒山?!毕蚝獾溃骸傲_峰認得顧寒山,剛才我們車子經過,我們能看到他們,他們當然也能看到我們。顧寒山的臉就貼著窗戶?!?/br> “我去!” “他們把常鵬劫走了?!毕蚝獗┡骸邦櫤?,你有沒有看到常鵬的車?!?/br> 顧寒山不說話。 葛飛馳忙著打圓場:“哎呀,你別吼你別吼,這孩子太受打擊了,她能控制住自己別犯病就是勝利,你別吼。沒她也行,我們有城市天眼。指揮中心,剛剛有沒有異常車輛經過?!备痫w馳說著,看到了前面的交通事故。 他們剛才是躲過了,但是別的車沒躲過,這一段路堵上了。 “靠?!毕蚝獾吐暳R了一句。 “你們目前的地段沒有監控,我們沒看到異常情況?!敝笓]中心回復。 向衡看了一眼葛飛馳。葛飛馳板著臉,繼續對指揮中心道:“搜索常鵬的車子,應該剛過去不久?!?/br> 指揮中心應了。 “許光亮醫生的車?!鳖櫤酵蝗坏?。 “什么?”向衡沒聽清。 顧寒山報一個車牌號:“他開的是許光亮醫生的車?!?/br> 向衡氣得沒話說。 葛飛馳趕緊跟指揮中心說明情況:“我們遇到人為的交通事故,被堵上了,找到這輛車就攔下,把人全扣下,送到武興分局。還有剛才那輛486也一樣,車子攔下,把人抓了?!?/br> “呯”的一聲,向衡甩門下車。 葛飛馳被震得一抖,顧寒山臉色變都沒變。 葛飛馳看著向衡在前面協調司機挪車讓他們過去,心里嘆氣,他往前靠,安慰顧寒山:“顧寒山,我們會抓到他們的。包括簡語和他女兒?!?/br> 顧寒山冷聲問:“你能起訴他女兒什么呢?” “只要跟她有關聯的案子都可以,數罪并罰?!?/br> “那關我爸爸什么事?”顧寒山再問。 葛飛馳啞了。顧亮的死,到現在為止確實一點他殺證據都沒有。 “你等著?!备痫w馳不服氣了,他粗聲粗氣道:“我會給你找出證據來的?!?/br> “能讓她死刑嗎?”顧寒山再問。 葛飛馳又啞了。 ———————— 簡語撐著拐杖,鐘敏挽著他逛街一般慢慢走,兩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對真正的父女。 鐘敏帶著簡語路過一家書店時,指著書店道:“就是這里,我遇見范志遠的地方。那時候這里是一家酒吧,叫星緣。我記得裝潢得挺好看的,叫星緣。天花板上滿是藍色的星星,放著輕音樂,燈光柔和舒服,大家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沒有大聲喧嘩,沒有猜拳賭博,看上去是個挺安全挺干凈的地方?!?/br> 簡語看了看這書店,腦子里依著鐘敏的描述想像著當時這家酒吧的畫面。聽上去像是溫馨美好的回憶,但其實卻是最痛的傷。 “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們吵了一架,mama已經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多照顧我一些,我想考你的研究生,你又拒絕了我。你永遠都拒絕我,我做什么都不行。但是顧寒山就行,她就是個神經病,但你卻覺得她樣樣都好。你鼓勵她好好治病,好好讀書,以后可以學醫,我呢?我特別難過,于是我出來買醉?!?/br> 簡語無法再看到這家店,雖然已經不是當年那一家,但他確實不想再看了。他往前走,鐘敏跟著他,挽著他的胳膊,繼續道:“我一邊喝酒一邊哭,范志遠就過來了。他干凈帥氣,風度翩翩,他陪我聊天,我覺得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人這么理解過我。我們聊了很久,然后他約我出去,說可以給我看看他的畫。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是想上床嘛,我就答應了。我當時想,要是別的女孩爸爸,會不會很著急,會阻止女兒。但可惜我沒爸爸。我甚至想,萬一我懷孕了,我就要告訴你,簡教授,我在外面亂搞,不小心大肚子了,不知道爸爸是誰。我想像著你的反應?!?/br> 簡語沒辦法說話,他沒法想像自己會是什么反應,但其實他又知道自己是什么反應。因為后來女兒來找他了,不過不是因為大了肚子。 “我一路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情況不對,終于到了范志遠那里。并不是他的家。我這才發現,他并不只是想要上床而已,他的樂趣是殺人。我被他毆打,被他恐嚇,他強jian我。我沒有反抗。他問我為什么不反抗,我告訴他我經常被我mama打,我很會心理調適。其實我怕得要命,我害怕得發抖,但我知道不能抖,一旦我害怕,我就死定了?!?/br> 簡語點點頭,鐘敏太聰明了,他知道她既聰明又勇敢,這兩種品質,用在對的地方才是優點。 “范志遠果然很感興趣,他問我怎么調適。我告訴他我mama的病癥,我分析他的情況,我告訴他大腦的奧秘,我告訴他為什么他會想殺人,他的大腦怎么指揮他的行動。他聽得津津有味?!辩娒粽Z氣平淡地繼續說,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八麊栁以趺粗肋@么多,我告訴他我是天才,是未來的腦科學家。他再一次強jian我,他說他非常喜歡我,我是他遇過的最特別的女孩,但是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必須殺一個人,那是他要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他問我怎么辦?” 簡語轉頭看了鐘敏一眼,是啊,怎么辦? 鐘敏也看了他一眼,道:“我告訴他你可以去殺別人?!?/br> 簡語的心情沉重。 “他說哪這么好找目標,他游蕩了一晚上,換了三家酒吧才找到我。不是每個人都傻傻地愿意相信別人,愿意跟著陌生人走的。他雖然想殺人,但他并不想坐牢,所以他要找的人,既要合口味,又要沒人在意。就算死了,也很久之后才會被發現。這樣,證據早就沒了?!辩娒衾^續說著:“我太生氣了,我怎么沒人在意呢,可我想了又想,他說的竟然是事實。我嚎啕大哭,他很高興。他說你看,我必須殺死你,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而且放了你,你就會去告發我,我不能讓你活著?!?/br> 鐘敏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簡語等了好一會,忍不住問:“后來呢?” 鐘敏道:“后來我跟他說,我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想活下來,所以我有個建議。我認識一個流浪老人,因為失去了家人,受了打擊,才四處飄蕩,我跟他聊過天,給他送過食物,他很信任我。我跟范志遠說,我已經滿足了你的口味,這個流浪漢能滿足你受害人的要求,不會有人追究,就算有人發現他不在了,那也是很久之后,比發現我不見了還要久很多,甚至,這輩子都不會在人知道,這世上有這么一個人消失了?!?/br> 簡語道:“范志遠接受了你的建議?” 鐘敏道:“沒完全接受。他說必須由我動手,我要成為共犯,才不會去舉報他?!?/br> 簡語抿緊了嘴,不說話。 “我們就一起去了?!辩娒舻溃骸拔艺业搅四莻€流浪老人,他看到我很高興,我殺死他了?!?/br> 簡語無法言語。鐘敏卻沒事人一樣繼續道:“范志遠很高興,他讓我和他一起把尸體運走,我們又回到了他囚禁我的地方。我們坐在尸體邊,我看著尸體,他觀察我。我覺得我沒有瘋掉,真是奇跡。那時候我竟然在想,如果我瘋了,是不是就會變得跟顧寒山一樣?你會不會也像對顧寒山一樣對我好?” 簡語沒法評價鐘敏的想法,人在那樣的處境下,什么樣的瘋狂念頭都是合理的。 鐘敏道:“范志遠把我囚禁了三天。我后來把尸體解剖了,反正他已經死了,反正是我殺的,我沒什么機會解剖人,沒機會仔細看看大腦,于是我做了。我一邊解剖,一邊給范志遠講解。他對我態度很好,我知道,我能活下來了?!?/br> 鐘敏帶簡語走到一棟小樓前,把鑰匙給了簡語,讓簡語開門。 簡語把門打開,道:“你過了一個多星期才告訴我被強jian的事,你讓我陪你報警?!?/br> “嗯?!辩娒纛I著簡語進去了,道:“那天父親節,是我送你的禮物。我想看看你的反應。結果你不愿意?!?/br> “我以為你在說謊?!?/br> “你就算知道是真的你也不會愿意,你是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辩娒舻溃骸拔抑桓嬖V你強jian的事,沒告訴你殺人。我當時想著,如果你愿意擔負起父親的責任,我就把我的命運交給你。我殺了人,我是被迫的,你能幫助我。但你拒絕我了,我后面的話就什么都沒說。沒人可以依靠,我就只能靠自己?!?/br> 鐘敏帶簡語上了樓,再進了一個屋,打開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