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官，我就簡單說幾句?！?/br>
    “好的?！毕蚝庹镜煤芏苏?，在自己親媽面前都沒這么乖。賀燕的領導口吻跟顧寒山一樣，想必師出同門。

    “顧寒山的藥，必須按時吃。藥名和吃法我就不告訴你了，她自己都記得住。你就到點催她一下就行。早、中、晚三餐后?！?/br>
    “嗯?！毕蚝鈶?，頭一回遇到被囑咐提醒別人吃藥但不需要記吃法的。

    “今天除了你不會有別的警察值班了吧？”賀燕問。

    “對?！毕蚝饫蠈嵈?。

    賀燕沒說別的，只道：“那你們注意安全。你不要讓她落單?！?/br>
    “我明天一早去分局，就把她帶上?！毕蚝獾?。

    賀燕又說：“我今天問了葛隊那個受傷女警的情況，聽說腦部傷勢挺嚴重的。如果有需要，你們就讓醫院找簡語吧，不管怎么樣，人命最重要。簡語為了在你們警方面前表現，也一定會答應的。不只答應，他還會盡心盡力把那位女警救回來?！?/br>
    “這個葛隊心里有數。醫院那邊要找專家，肯定知道怎么聯絡簡語?！?/br>
    “嗯，這事你們自己看著辦?！辟R燕點頭，“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讓顧寒山與那位女警的家屬接觸。因為自己孩子受傷而遷怒他人，這種事太多了。我不希望顧寒山受這種委屈?！?/br>
    “好的?！?/br>
    賀燕想了想，再看看顧寒山。這姑娘還站在那里看著他們。

    賀燕便道：“我沒什么事了，回頭想到再聯絡吧?！?/br>
    “好。那讓老羅送你回去。其他事我再給你電話?！毕蚝庹f著，看了一眼羅以晨。

    羅以晨飛快奔出來：“現在走嗎？”

    好想快點走，他覺得自己像燈泡一樣閃閃發光。雖然很好奇，但這八卦現場壓力比較大，他還是事后打聽比較好。

    賀燕不太想走的樣子。

    但顧寒山已經轉身去茶幾那擺弄她的花去了。在她這兒，事情已經結束。

    賀燕看了顧寒山的背影好幾眼，最后對向衡道：“向警官，我是信任你的?！?/br>
    “放心?！毕蚝舛疾缓脝査湃嗡裁?。

    兩人又對視了幾秒。

    賀燕終于轉頭走了。

    羅以晨跟在她身后，對向衡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向衡點點頭，對他揮了揮手。

    電梯門和房門同時關上，向衡松了一口氣。

    向衡轉頭看了看顧寒山，她正認真往花瓶里插花。向衡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后拿出手機給羅以晨發微信。

    “不是說一個小時嗎？”

    向衡氣啊，要不是他謊報軍情，他可以在顧寒山面前維護好形象的。

    羅以晨雖說跟向衡約好了再聯絡，但沒想到這個聯絡來得這么快，他都沒有出電梯。

    羅以晨回復：“那個維修小哥說一小時的，他還說的是最快一小時。結果在顧寒山的注視下，他修得又快又好?！?/br>
    向衡心里嘆氣，行吧，天意。

    向衡終于離開大門門口。

    顧寒山已經插完了花，把那束小小的波斯菊放在顧亮的照片旁邊，而她照舊坐在她最喜歡的地板位置上，看著花束和照片。

    她的表情放松且愉悅，這讓向衡也高興起來。

    她喜歡這花。

    “向警官?！鳖櫤綄ο蚝庹辛苏惺?，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向衡走過去，坐在地板上，她的身邊。

    一坐下，就看到顧亮的笑臉。

    向衡：“……”大意了。

    現在再站起來似乎不太合適，向衡清了清嗓子，找些嚴肅話題：“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有什么不舒服嗎？”

    “還好，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應該就沒問題了?！鳖櫤降?。

    “你確定？”向衡有些擔心。畢竟按羅以晨跟他說的情況，顧寒山打傷簡語之后，發病很嚴重?，F在雖然能回來，但看起來確實沒什么精神。

    “不確定?！鳖櫤綋u頭，“有時候半夜忽然發病就驚醒了，得養好幾天?！?/br>
    “那你還說沒問題?！毕蚝獠惶吲d。

    “你們正常人安慰人，不都是這么說的嗎？”

    “你不用學正常人?！毕蚝庀肓讼?，改口：“對我不用?！?/br>
    “好呀?！鳖櫤接指吲d了。

    向衡看著她：“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我想聽你夸我?！鳖櫤教崃艘?。

    “你很棒，顧寒山?！毕蚝怦R上夸了起來，“你很聰明，又勇敢，而且非常堅強。你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很多人一時沖動，釀下大禍，賠上自己一生。而你有著他們克服不了的腦部問題，你還受到了很大刺激，但你還是控制住了。我真的，非常非?！吲d。我很欽佩你?！?/br>
    顧寒山看著他的眼睛：“你害羞了嗎？”

    “沒有?！?/br>
    “那看來我對分辨人的表情的技能掌握得還不好?！鳖櫤揭槐菊浀?。

    向衡心虛地也沒法辯認顧寒山是真心這樣認為，還是在吐槽他的虛偽。

    好在顧寒山轉了話題，她問：“你之前并沒有對我太有信心，是嗎？所以你讓羅警官帶電槍?！?/br>
    “只是兩手準備。如果你做不到，我得幫幫你。我們約定好的?！?/br>
    “那為什么不是你自己帶電槍來？”顧寒山道：“如果有警察開槍打我，我寧愿那個人是你?！?/br>
    “顧寒山?！毕蚝鈫舅?，“你說這些，會讓我難過?！?/br>
    “為什么呢？你說要阻止我，然后你做到了。我們約定好的，也算彼此信守了承諾，是好事?！?/br>
    向衡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講清這種情感，最后他只得道：“有時候好事也會讓人難過?！?/br>
    顧寒山想了想：“就像簡語死了，我爸爸也不能回來一樣嗎？”

    “對，差不多?！?/br>
    “就像如果我殺了簡語，就不能回來見你一樣嗎？”

    向衡想像了一下那結果，頓時有些后怕，他忍不住轉身將顧寒山抱進懷里，聲音變得低沉：“對，就像那樣一樣。你殺了他，我在這里空等，我買的花，沒人欣賞?！?/br>
    過了好一會，顧寒山才答：“嗯，那我就懂了?！彼矒岬嘏牧伺南蚝獾谋?，“你不要學賀燕一樣變成愛哭包啊，那樣我很有壓力?！?/br>
    向衡頓時抱不住了，把她放開。指著自己的眼睛給她看：“我沒哭，不可能哭?！?/br>
    “那就好?！鳖櫤脚踔哪樥J真看，“不過沒關系，你比賀燕好看?！?/br>
    向衡：“……”賀燕聽到這話真得哭給她看。

    而且不要捧男人的臉好嗎？尤其是一個那么喜歡你，但是又挺害怕陷入感情的男人的臉，不要捧。

    可惜這話向衡沒敢說出來。

    而顧寒山也很快放開他的臉，改捧著自己的臉，撐在曲起的膝上看花?！拔液荛_心你送我花?！?/br>
    向衡也開心，能讓她高興，他丟再大的臉也值了。

    “我回來的路上還在想，如果我回來后見到你一對比，覺得還是殺簡語更開心怎么辦？”

    “怎么辦？”向衡想知道她的想法。

    “不怎么辦。因為見到你比較開心?！鳖櫤綇澚藦澴旖?。

    向衡領教過顧寒山的情話，原以為聽多會麻木，免疫了。但現在聽到這句，卻覺得心會融化。

    “我今天，偷了護士一支筆。我已經想好怎么動手，我確定我可以成功?！?/br>
    向衡握緊了顧寒山的手。

    “簡語說我不使用暴力傷害別人是因為我有良知?！?/br>
    “他說得對?！?/br>
    顧寒山搖頭：“不對。他想保護自己。我分不清他真心還是對我打心理戰。他之前看到托盤上的剪刀，很警覺地馬上讓護士拿走。他一直知道，我有這樣的心思，我比普通人更容易犯罪?！?/br>
    “但你能控制自己。顧寒山?！毕蚝饪粗櫤降难劬?，“自制力就是良知，你有的?！?/br>
    “我真的沒有?！鳖櫤降溃骸拔疫@樣的腦結構讓我不會愧疚，我殺掉他，真的不會愧疚?！?/br>
    “腦結構和基因情況對某些情況的產生不是絕對的。顧寒山，你很清楚。你反復強調自己沒有良知，不會愧疚，就是因為你會，所以你否認，你想逃避做這些事可能給你帶來的壓力?！?/br>
    顧寒山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向衡道：“我說過，我也學過心理學。我懂的，顧寒山。我懂你。你看，到現在為止，我對你的判斷都沒有出過錯，是嗎？”

    “是?！?/br>
    “所以你應該相信我?！?/br>
    顧寒山認真看著他的表情：“所以你會一直幫助我，是嗎？”

    “是的，顧寒山。我會一直幫助你?！?/br>
    顧寒山抱著膝，過了一會道：“我確實，有些變化了，向警官?！?/br>
    “是什么？”

    顧寒山不答反問：“向警官，你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嗎？”

    “你有？”向衡有些驚訝，“你不是缺乏恐懼感受？”

    “我害怕活著。這對普通人來說是簡單又習以為常的事，對我來說，太痛苦了?！?/br>
    向衡皺了眉頭：“那我也有?！?/br>
    “是什么？”

    “感情和家庭責任，比如談戀愛、結婚。這對普通人來說是簡單又習以為常的事，對我來說，太難了。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我太愛警察這份工作，但是做警察，是要犧牲家人的快樂和幸福的。我憑什么，讓別人痛苦？”

    顧寒山看著他，輕聲道：“我竟然，能理解你。戀愛和結婚的目的，不是因為想得到幸福嗎？如果不能，為什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