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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泉州,但不是他記憶里的家。 若說得上唯一安慰的便是這邊閩南語,所說言語詞句間還是有些陌生,但那音調卻還是他熟悉的。 “鐘哥便是泉州人吧?這次回來,您不回去瞧瞧?” 鐘岐云對外都說他故里泉州,再加上謝問淵曾經給他的戶籍也寫的泉州,所以周邊人都知曉他家便在此處。 鐘岐云站在街頭,搖頭笑了笑:“父母不在,親朋也遠了,家中屋子也早就沒了,沒甚么好瞧的?!边@么說著,鐘岐云回頭向十幾個與他一同下船的船工說道:“現下時間要緊,若是無事,大家便依照孫管事船上安排那般,分別到各處去購置糧米、船上用度?!?/br> 孫康是鐘岐云買第一艘船時,便聘的一個四十五歲的賬房先生,這先生家中前些年生了些變故,妻兒都早早離世,了無牽掛,所以才這會愿意跟著他跑海求生活。 這月余來,行事雖說有些古板,與船上年輕小伙子總會就一些事吵鬧,但人品卻是好的,但鐘岐云對他也還算是放心。 鐘岐云望了望日頭,又繼續道:“兩個時辰應當是夠了,這樣,我先在這定個時辰,申時前無論購置如何,大伙兒都務必趕回口岸,屆時看著情況再做打算?!?/br> “好嘞!” 等孫管事帶著一行人向鬧市中走去,劉望才跟在鐘岐云身邊,見鐘岐云只在街頭轉悠,沒有旁的打算,他便忍不住問道:“東家,這好不容 易到了泉州,泉州人多地廣,現下又近年關,你那些貨品想來也是好銷才是,你怎地不聯系買主將那些貨品早早銷賣一空,也不需趕著再往南去那勞什子茂江了?!?/br> “泉州雖光,但這些絲綢、茶、點等貨品在此處已是飽和,售賣不出價格,而且這處絲綢產業盡數被陸家把控著,外來人并不好銷?!?/br> “陸家?”劉望才眼睛一轉,“你說的可是那陸晃?” 鐘岐云點頭,望向劉望才:“你認得他?” “哎,雖然我現下沒落了,但我劉家漕幫曾在杭州也算是有頭臉,他陸晃走陸運南北兩地竄著,我家族走河運,來往東西,雖無甚么糾葛,但運輸絲綢這些物什,終歸都要與胡家打交道的,哪能不認識?!眲⑼耪f起過往,不免有些心虛,但是想到鐘岐云走海運這條捷徑,不管對陸運還是河運都是一大威脅,他輕咳了一聲便問道:“東家這般,是怕與陸晃結怨?” 鐘岐云聞言一笑,“怨是早就結下了?!鄙洗侮懟卧诤贾萁o他使絆子的事兒他可是記得的,但如今他家底不厚,與陸晃在陸晃的地盤死磕那也只會是他傷重而已,他沒有這么傻。 更何況他這批貨物也本就針對茂江、兩廣那地購置的,算是那塊的稀缺品,退一萬步說,就算陸晃沒有干涉,這貨物也全部賣出,那也只會比茂江少掙大筆,他實在沒有必要刻意沒事找事,與錢過不去。 這種虧本生意,鐘岐云不會做,所以現下能避則避,等到他海運成體系,到時很多東西便會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至于陸晃...... 鐘岐云笑了笑,商人嘛,終究最后都是向利益看齊的。 劉望才沒想到鐘岐云還和那陸晃有些糾葛,他雖敗家,但好歹出自商賈之家,商場上的事情,他還是通透的,這種糾葛的事對做生意的人而言都有些忌諱讓旁人知曉,有些事不該細問他便不問。 鐘岐云瞧了眼不再多說的劉望才,這幾日相處,鐘岐云對他倒沒有旁人那種恥笑、厭惡,相反,這人卻出乎他意料的精明。 說來這人曾經也算得上是家財萬貫的少爺公子,想來也是沒曾受過苦的人。鐘岐云雖說不苛待這些船工,每日每餐吃的都有rou有米, 但無論怎樣,這船上生活都比不得陸上來得痛快,可這些時日鐘岐云卻見著這劉望才十分習慣船上的生活,甘苦不忌,倒沒有那種落魄公子還故作高高在上的模樣,吃穿住均與船工一道,也未曾叫苦,還成天嘻嘻哈哈,沒什么落魄衰敗的頹廢模樣。 不過有一點卻是真如傳聞里說的那般,這人極其好賭,就連在船上身無分文也要向旁人借錢準備摸出骰子、葉子骨牌換上船工組個臨時賭局,若不是鐘岐云厲聲喝止,只怕是都要被這人攪和地烏煙瘴氣。 劉望才當時還不服氣,只恨聲道:“唐時候,皇帝、貴妃都喜歡賭博,其中以武則天和玄宗等最甚。唐玄宗與楊貴妃還常以賭博取樂,東家,您可知史上還留下“騙子亂局”的故事,相傳唐僖宗臣下陳敬琯因“擊球”賭勝,即被封為西川節度使,一賭而成為封疆大吏,然后統管彰、益、漢等二十六州之地,何其榮耀!” 鐘岐云當時便不客氣地回了句:“人家賭了贏官,你倒是輸了整個劉家命脈?!?/br> 劉望才聽了這話偃旗息鼓,沒再鬧著賭,只是偶爾會拿著骨牌摸一摸的習慣,讓鐘岐云實在無語。 想到這里鐘岐云試探性地說道:“你就未曾想過重整你劉家船幫?” 劉望才聞言一怔,好一會兒嘆道:“想啊,哪有不想的,有錢的日子可是比如今好過太多,但重整船幫哪有這般容易,我現下無錢不說,當初敗了船幫時官府便將我家中行江令收了回去,沒有那令,根本走不了河運?!?/br> 行江令,鐘岐云倒是知道,大晸河運業還算是不錯,但又因官府管得太死,好些州與州之間的河口都被管著,一州一稅,小船幫根本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