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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淵盯著空氣中飄散的弧光,又一次陷入困惑。 作為一個生活習慣、三觀與人類差別很大的人魚,溟淵總是不能很好地理解顧舟的心情。 有時候,那些弧光非但幫不到溟淵,反而還會讓他在說話的時候產生疑惑和猶豫。 在此之前,溟淵說話從不會這樣斟詞酌句、畏首畏尾。 溟淵希望顧舟高興,但是顧舟的反應卻總是與溟淵所期望的背道而馳。 溟淵緊跟著顧舟的腳步,進了電梯。 電梯里站著十幾名同事,阻擋著溟淵看向顧舟的視線,讓溟淵也開始有些煩躁起來。 出了電梯之后,溟淵終于找到機會和顧舟并排走在了一起。 “你在擔心什么?” 顧舟的眉頭擰了起來,“你不知道我在擔心什么?你只有一年時間,但是我……” 但是我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人。 顧舟沒有忍心說出后半句話,因為那等同于在說溟淵必死無疑。 溟淵還是聽懂了他的潛臺詞。 “顧舟,我從不害怕失敗,我害怕的是沒有成功的機會。只要你愿意和我相處就足夠了,讓你愛上我是我的事。如果我不能讓你滿意,那么你不選擇我也無可厚非?!?/br> 溟淵從不認為一件事有失敗的幾率是值得擔心的事,人魚不是弱者,能夠成為海神的人魚就更加不是。 唯一能讓他絕望的情況,就是顧舟既不愛他也不允許他靠近。 因為那代表著百分之百的失敗。 但是,只要有成功的機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溟淵也不會放棄。 顧舟不懂得大海的殘酷。 作為生命的發源地,海底生物“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發揮到了極致。 從出生開始,溟淵就一直活在殘酷有激烈的競爭當中,對于那時還處在幼年的溟淵來說,每一次競爭都代表著極高的死亡率。 與其說是死亡的威脅給他帶來了傷害,不如說是伴侶的冷漠更讓他難過。 哪怕同樣是死,他也應該弄清楚顧舟不愛他的理由。 更何況不到最后關頭,溟淵才不會認定自己失敗了。 “這根本不是可以量化的東西?!泵髅魉艘徽?,顧舟仍舊疲憊得想要捏眉心。 如果愛可以量化,只要努力就能得到,顧舟又何必煩躁呢? 沒人能控制自己的心。 至少目前來看,顧舟并不認為自己有愛別人的能力。 “這并不難,你很在乎那個人類幼——” “我勸你還是稱呼他為孩子,幼崽通常被用來描述動物?!鳖欀劢忉尩溃骸拔覍λ耐楹蛺矍槭遣灰粯拥?,這兩者不能相提并論?!?/br> “我比他更強,所以我渴求更珍貴的東西,不是理所應當嗎?”溟淵的語氣有些許狂妄。 顧舟發現今天某位海神的嘴皮子格外利落,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了主控室。 因為觀測站長期處于缺人的狀態,本來的六休一和大小周制度在這里早已行不通了。 觀測站采取的是輪休制,在沒有意外狀況的前提下,所有員工都是每半個月輪休一天,相應的,觀測站也會在薪酬和福利上做出補貼。 在溟淵沒來之前,主控室只有顧舟和曹浚兩個人在,為了避免無人值班,兩人的假期總是錯開的。 除了顧舟出事的那一次,他和曹浚從來沒有同時長時間離開過主控室。 溟淵目前還在實習期,無法獨自在主控室值班,而且不知道站長是不是聽說了曹浚和溟淵疑似打架的事,溟淵的排班被安排得和顧舟完全一致,自然也就和曹浚的假期完全錯開了。 繼昨天顧舟休假之后,今天剛好是曹浚休假。 如此一來,主控室就只剩下顧舟和溟淵兩個人。 也許是顧舟的心理原因,偌大的主控室,在他的眼里突然變得狹窄了起來。 而且今天從溟淵那里得到的答案也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無論是愛上溟淵,還是成為溟淵的伴侶,對于顧舟來說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也無法接受和別人發生關系。 但后者至少是實質性的東西,是可以人為干預的。 顧舟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謀殺犯,而且還是一個被迫殺人的謀殺犯。 “這兩個字要怎么念?”溟淵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顧舟身邊,手里的平板上顯示著一張丑陋兇惡的魚類圖片。 “是鮟鱇?!鳖欀刍卮鸬?。 溟淵過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那只丑陋的鮟鱇魚。 “你在愧疚?!变闇Y直視著顧舟的雙眼,讓他避無可避,“既然你給了我了解你的機會,就應該對我實話實說,對嗎?” 這下顧舟連找借口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去愛某個人或者不愛某個人,但是我不想……不想你因此而死?!?/br> “你為什么認定我一年后一定會死呢?”溟淵好奇地問道:“沒有人可以預測以后的事。而且——” 溟淵的聲音拉長了一瞬間,“即使我真的會死,那也不怪你,你沒有逼迫我把心臟交給你,我是自愿的?!?/br> “可是……” 溟淵打斷了顧舟的話,“如果你真的怕自己以后會愧疚的話,就好好珍惜那顆心臟。我的心臟蘊含著海神的力量,你可以利用它做任何事,包括去保護你珍視的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