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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么趴在冰冷的雪地里,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漸漸淹沒了他,他下意識地喃喃道:“哥哥,冷……” 哥哥,救救我…… 很快,有人把他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憐惜溫柔的細碎親吻,如同細密的雨點一般,落在他的臉上、唇上。 他想抱緊對方,可是手腳都凍僵了,根本動不了,他心里非常著急,很怕那人離開,但那人并沒有離開,還不斷地親吻他,柔順熱情地幫他,美好得宛如夢境。 直到他睜開眼睛,夢境才片片碎去。 顧雪城望著遼闊的江面,眸色冰冷,到了這種時候,自己在心境試煉之中,竟然還惦記著那人,幻想著他來救自己,溫柔熱情地待自己…… 這怎么可能?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狠毒無情的賤人罷了。 他咬牙道:“賤人罷了?!?/br> 顧雪城說出那句話之后,閉了閉眼睛,又回想起了云雪樓那一晚。 磅礴雨聲中,他絕望地趴在雨水里,趴在自己的血泊里,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和別人離開,而他沒有絲毫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漸漸亮了,雨聲漸漸歇了,他費力地翻過身,仰躺在大片血泊里,望著耀眼生花的燦爛陽光,望著如洗的碧藍蒼穹,恍恍惚惚間,終于明白過來。 原來,自己做了一場整整十年的大夢。 十年之前,那人從柴房里救走了他,又溫言軟語地哄著他,可他一直極為警惕,懷疑那人想挖了他的金丹,但那人并沒有那么做,一直待他極好,還帶他看了前世夢境,讓他相信兩人真的前世有緣。 稍稍長大之后,他更是一廂情愿地墜入情網,還生出了許多可笑的幻想,覺得那人看他的每一眼,都飽含情意,都欲語還休,都可憐可愛到了極點。 可是十年之后,兜兜轉轉,那個最初的懷疑,竟然以更加可悲的方式,變成了冰冷的事實。 在云雪樓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他終于想明白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想明白了自己不過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勉強爬起身,扶著欄桿走下云雪樓,又折了一根樹枝,支撐著自己慢慢走下靈犀峰,離開了凌霄城。 因為腹部傷口,離開凌霄城之后,沒多久他就發起了高燒,倒在了一條小巷子里,整個人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就這么過了很長一段日子,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感覺稍稍好了一些,腹部傷口似乎沒那么疼了,半夢半醒的時候,嘴唇還有被露水濕潤過的感覺,肚子也沒那么餓了,似乎自己混混沌沌之中,從身邊撿了饅頭吃。 過了十幾天,他居然好了一些。 可是很快,更大的折磨降臨了,那天晚上,他忽然發起了高燒,整個人仿佛墮入了烈火地獄,guntang的火舌灼燒著他的皮膚、他的頭發,他的內臟,要將他整個人化為灰燼…… 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可是怎么也醒不過來,他想嘶吼,想慘叫,可是沒有半點力氣,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就在他幾乎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夢見那人分開火焰,坐進他懷里,不嫌棄他渾身臟污,溫柔地捧著他的臉,萬般憐惜地輕吻他,甚至還忍著羞恥,在那種小巷子里,那種爛泥地里,接納了他,雖然只是一個可悲可笑的夢,但那種感覺幾乎接近真實。 醒來之后,他失落之余,忽然發現原本劇痛的丹田一片溫暖,腦子也不再混混沌沌,手腳也有了輕盈的感覺,他迷茫了一陣子,而后漸漸明白了什么。 九轉之上,鳳凰涅槃。 那是至高無上的境界,是上古仙帝之后,再也無人能夠碰觸的境界。 明白這一點之后,他終于有了力氣,也終于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他離開了那條小巷子,又收拾了兩個匪徒,拿走了他們的銀子,勉強把自己打理得像個人樣。 他要活下去,他要鳳凰涅槃,他要結成十全金丹,他要問鼎三界仙帝,他要……狠狠報復那個人。 可是哪怕到了這種地步,他在客棧換藥的時候,居然還會產生錯覺,覺得那人就像過去那樣,正溫柔地用靈氣為自己止痛。 顧雪城望著平靜的江面,雪白俊美的臉龐陰沉如水。 如今想來,那人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自己,不過是認錯了人,勉強想要報恩罷了,所以一直下意識地推拒自己,而自己還以為他在害羞。 那人真正傾心喜歡的,真正前世有緣的,是那個所謂的恩人,白晨雨。 他回來是為了白晨雨,上凌霄城是為了白晨雨,夜探云雪樓是為了白晨雨,就連和自己……那樣,也是為了白晨雨,他到底有多愛那個白晨雨啊。 他甚至偷偷在小樹林里……服侍那個白晨雨,而白晨雨那樣隨隨便便說出來之后,他竟然也不羞惱,就那么垂著眸子,默認了。 其實,那白晨雨如此輕賤地待他,也不過拿他當個玩物罷了。 自己從小仰慕的哥哥,無比珍惜的愛侶,偷偷碰一下小手指,都覺得無比甜蜜的心上人,其實只是一個自甘下賤,生性放蕩,無情無義的……賤人。 如今想來,自己和那人唯一一次歡好,他表現得非常熟稔,極其熱情,近乎毫無羞恥,也就毫不奇怪了。 他竟然利用那種事情,哄騙自己放下戒心,吃下摻毒的糯米餅,然后用自己的本命劍,親手剜了自己的九轉金丹,給了那個白晨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