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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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來也干這些活兒,但都是在大活兒的縫隙里見縫插針地做,就像課間休息一樣,也不覺得煩。后來成天干這些后,倆禮拜她就膩了,天天想折子請假不去單位,寧可跑去看王大偉修摩托車,大多數時候躺在家里睡大覺,候著我們都下班了,邀著一塊兒出去喝酒,喝到凌晨,再回家睡覺。有次她喝多了,回家沒來得及沖進廁所,全吐在客廳里了,吐完趴在沙發上睡著了。她爸早起五點多出去跑步,天才蒙蒙亮,經過客廳,聞到的味兒,怎么說呢,像住在了夏天的泔水車里,她爸穿過客廳去開窗戶,踢到了李歡歡甩在一旁的馬丁靴,沒來得及站穩,又一腳踩到了李歡歡的腳脖子,這下結結實實地絆倒了。被踩地李歡歡像被裝上了發條般從夢里驚醒,飛一般越過去將屋里頂燈打開,登時,屋子里被照的透亮睜不開眼,“關上!”她爸一邊怒吼,一邊往膝蓋上擦手上的污穢,燈被撳滅,李歡歡愣愣看著她爸所在方向的模糊影子,說了句點爆導火索的話——“爸,你又喝多了?” 爭吵的過程李歡歡沒跟我細說,就是跟我講了講當時的心理活動,“我那會兒都想好了,我爸要是心梗了,叫王大偉開車比救護車要快。當然,我得先給他灌上同仁堂那款神藥,我爺吃過,特管用?!?/br> 反正按李歡歡那意思,她爸被她氣的夠嗆。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那會兒酒沒全醒,我爸說的話,我得轉好幾個彎才能想明白,他覺得我真是養壞了,小時候該好好揍地時候沒揍,養壞了?!?/br> 吵完架的當天,李歡歡破天荒去上了班,快下班的時候,她收拾整齊桌面,給新領導發了封辭職郵件,正式成為無業游民中的一員,然后每天輪流耗在我們幾個的公司樓下的咖啡館,等我們下班,然后吃飯、喝酒、唱歌、打保齡球。 又過了沒多久,她邀請我跟她一起搬去我奶家住,好像是跟她媽也吵架了,她那段時間情緒極差,走路磕到路邊的馬路牙子,都能氣得給對方叁腳。我不想守著這么個炸藥桶過日子,讓她自己去住,我媽又使勁兒把我往外撅,“好朋友住一塊兒多自由啊?!?/br> 最后還是李歡歡一句話打動了我,“我覺得我有點抑郁了?!?/br> 在我那會兒的狹隘無知的概念里,抑郁等于死。 當晚我們就打包搬了過去,我們不做飯,不收拾家,沙發和茶幾上堆滿了衣服和書,大多數時候吃泡面,周末回我家打打牙祭,或者吃泡面。 聽上去挺慘的。 李歡歡弄了好幾箱子書過來,白天我去上班,她就在家看書,不能睡覺,這是我答應她搬過來的唯一條件——不能在我上班的時候睡覺。李歡歡沒辦法,看不下去書的時候便出門跟我奶奶的老鄰居們嘮嗑聊天,有時候也幫他們跑跑腿,扔個垃圾買個菜什么的,有次有個奶奶特神秘地跟她說:“低保又漲了,你看了沒?” 李歡歡當個笑話講給我聽,真正刺激到她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k的緋聞。 那次的新聞鬧得挺大,連我都有印象,因為是老k唯一一次緋聞。 緋聞對象是老k之前在劇組幫其慶生的女主角林珊珊,倆人在女方寓所附近被拍到,老k的手搭在女方的肩膀上。 “很搭啊,你看,女的身高正好到男的下巴?!崩顨g歡戳著一塊錢一份的娛樂小報給我看。 “聽說這個林珊珊很純的,正經建筑系的學生,不是那種小藝人出身。難怪老K會心動?!蔽也恢雷约赫f這種話,其實是在李歡歡心底撒鹽。 “我接了個活兒,過幾天上山了,閉關?!?/br> “干什么去?打老虎?” “跟組編劇?!?/br> “跟組編??!你是不是借高利貸了?” 誰都知道跟組編劇不是人干的活兒,比打老虎只累不輕松。 “我找工作不為錢的事兒?!?/br> 聽這意思,這活兒還不怎么掙錢。 “jiejie,麻煩你沖著錢找工作吧。我要求不高,就想頓頓吃麻辣香鍋,葷素搭配的那種?!?/br> “jiejie今兒就給你做?!?/br> 李歡歡真套上大棉外套出了門。 李歡歡變了,我又說不上來她哪兒變了。 老k和女方那邊,誰也沒出來澄清緋聞,老k接受采訪的時候被問到,五個字就回絕了——“私事不回應?!?/br> 大家都當是默認了,祝福聲漸起,本來么,老k一把年紀了,談個戀愛多正常,女孩兒又是那種溫柔事兒少的,看面相,不用替老k將來cao心。 李歡歡新工作的地點,不能說鳥不拉屎,也可能也只有鳥拉屎了,反正沒人煙沒手機信號,得翻過劇組后方一座大山,爬到山頂,高舉手機,運氣好的時候,能看見一截嘆號樣的信號。 電話是沒法打,但可以收發短信。 有傳說,短信最多可以在空中飄叁天,如果還沒有人接收,它就自爆了,碎片也回收不了,就一直在咱們眼前飄蕩,跟雪花似的,就是看不見。 李歡歡覺得那些無家可歸的短信太可憐了,隔叁差五,會耗時叁小時爬到山頂高舉手機,舉半個小時,等那些垃圾廣告短信充爆了收件箱,然后再花四個小時下山。 有時候她犯懶,不想再爬了,那時候腦子里像住了只猴子,在那兒上躥下跳地喊:“萬一呢?萬一呢?萬一呢?” 沒有萬一。 結局總是一樣。 后果倒是有。 每次她爬完山回來,需要熬整個通宵才能趕上白天拉下的進度——你永遠不知道演員會給劇本貢獻多少力量。有些小演員在導演面前沒有話語權,只能暗暗在她這兒使力,就為了能多兩句臺詞,有飯點兒給她送烤串兒的,也有半夜下戲過來跟她嘮嗑,講自己在這一行的不容易——熬了快10年,還是只能演些只有幾句臺詞的小角色,有時候連臺詞都沒有,鏡頭一晃而過就過去了。 李歡歡心軟,只要要求不太過分,她都盡量滿足,也不怕導演罵她,導演看著她長大的,她也是看著導演從場記成長為導演,罵兩句就罵兩句,她不在乎,大不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至于劇本能不能看,她也不在乎,現今爛片還少么?也不多他們這一部。 心態很好的李歡歡,擱劇組呆了3個月,瘦了10斤,屁股卻翹了不少,每周叁次雷打不動的爬山運動,也不是沒有收獲。工資20萬塊錢,離開劇組的前一天老板娘拉了個箱子到她屋里,一沓一沓地給她數錢,走的那天,好多人來送她,她穿著裙子,拍了一張又一張的合影,感覺這輩子都沒拍過那么多照片,腿上的燙傷留了疤,不細看,看不出。 回到北京的李歡歡先兌現對王大偉的承諾。 蔡依林在北京的演唱會已經開過了,就剩廣州場還有票,李歡歡斥巨資給王大偉買了內場VIP的票,附贈機票和五星級酒店一晚,王大偉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個奇丑無比的娃娃,黃棕色的頭發,綠裙子粉色上衣,“現場撿的,跟你挺像,就帶回來了?!?/br> 李歡歡決定她爸下次再開罵的時候,絕不護著王大偉了,當晚把娃娃塞進了洗衣機,兌了叁倍的消毒液,轉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取出來,娃娃完好無缺,頭發絲兒都沒亂。 好貨。 李歡歡出門一趟,回來毛順了,跟爹媽和解了,但沒搬回去,還跟我住在我奶家,隔一天給我做頓麻辣香鍋,有天隨口說:“出去讀個書也不是什么壞事兒?!敝笥譀]再提了,倒是又接了個什么活兒,這次容易,半個月就回來了。 年底又有老k的頭條消息,極轟動,跟香港的經紀公司不再續約。老K從出道至今15年,一直是該公司打理事業,從未換過公司。小報消息說經紀公司為了挽留,給開了極豐厚的條件,甚至包括老k最近幾年極覬覦的大銀幕發展,老k似去意已決。不久又有知情人出來爆料,說老k事業已定,想要安定下來,解決個人生活問題,畢竟年紀也不小了,跟女友感情又穩定。 同時出來的還有另一個新聞,老k辭掉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助理。明星換助理,這種新聞沒什么娛樂價值,也就沒上什么版面。李歡歡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到的,肯定不是刻意——她已經像個成熟的女人很久不去搜索對方的名字了。 春節,李歡歡照例跟她爸出去吃飯,會一幫老朋友——她小時候經常在她們家飯桌上看到這幫人?,F在這些人雖說算不上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吧,加在一塊兒還是夠行業里抖叁抖的。所謂吃飯就是嘮嗑,噴著煙,扯著嗓子,嗅著一屋子的烏煙瘴氣,天南海北地瞎扯淡,席間聊到個正在做的電影項目,李歡歡胳膊肘支著桌面打著瞌睡,聽著聽著,迷迷糊糊想起老k,覺得那個反派太適合他了,就扯著旁邊制片大爺的胳膊推薦,大爺不信,紅臉吊著眼回:“老k的時代早過去了,他那張臉也演不了反派?!?/br> 大人說話哪有小孩兒插嘴的份兒啊,李歡歡接著打瞌睡去了。 但是吧,也不是沒收獲。 那項目的導演她也認識,不算特熟,一起開過幾次會,對方是個特有想法的人?;氐郊依顨g歡找了老k給她錄的那段視頻,拷進電腦里,首尾對她說的那些話都剪掉了,重新拷進一張新的U盤里,專門跑一趟,給導演送U盤,“您先看看行不行,留個備選,我這不是怕您錯失千里馬么?” 過了春節,李歡歡找到我們,正式宣布,她要出國讀書了,念一個什么創意寫作的MBA。我們這群人成天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總覺得人生就這樣了,除非來一地震,否則生活真激不起半分波瀾,李歡歡的這種豪舉,不啻于給了大家一悶棍,挺懵地,不過都擱在心底,表面上依舊吆五喝六地,喝酒吃飯,美其名曰給李歡歡踐行,從正月開始忙活,吃吃喝喝到端午節,李歡歡到底是要走了。 “就一年,別哭哭滴滴啊,要穿啥買啥地,想清楚尺碼再告訴我,美利堅可不比動批,地鐵說到就到了。機票要不貴,我就圣誕節回來趟,老規矩,你們都得來接我?!?/br> 李歡歡走前,拾掇她那堆銀行卡,該銷的銷了,剩百十來塊的都給取了出來,湊個整,加起來竟也小四位數了,只有一張工行的卡挺蹊蹺,里頭有一筆不能說巨款吧,但也絕不至于讓人忘了不記得的錢。一開始李歡歡以為是她媽以這種不動聲色地方式支持她的學業,畢竟,打小也不止一次這么干了,后來問了問,包括她爸,倆人都還沒來得及有這層覺悟,不過她爸倒是就勢給了她一張卡,在美國也能刷。 李歡歡從早上9點掙扎到下午3點——如果是有人轉錯賬了,要不要還給對方? 趕在銀行下班前,李歡歡飛奔進銀行,先是讓柜員打印近一年內的賬戶明細,收支往來少的可憐,唯一的一筆進賬就是那筆“巨款”,李歡歡看了看轉賬時間,前一年圣誕節,也是她的生日。 李歡歡心底一陣咯噔,有些預感,讓柜員幫忙查轉賬信息,從香港轉過來的。 “可能打錯了,幫我原路……呃,原路退回去吧?” 所有手續辦完,銀行正好下班,李歡歡看著玻璃門關上才離開,因為著急出門,她還穿著家里的拖鞋,粉色的,夕陽給鞋面上的蝴蝶結涂上了一層金邊。李歡歡在一株白蠟樹下站定,樹上落下兩片黃綠的花瓣,時隔盡一年,她一氣兒按下11個數字鍵。 電音在耳邊不慌不忙地響——“嘟——嘟——嘟——”。 一陣風襲來,樹影歪斜,后背生出絲絲涼意。 她竟然沒忘了。 李歡歡正恍惚,電話里傳來老k的聲音,“小朋友?” “呃,啊,對,是我……”李歡歡張嘴結舌,她并沒有想好要說什么,只是像突然拿到了一張通行證,“我,哦,我剛剛,不,我今天才看到那張銀行卡,銀行說是從香港轉過來的,我通知他們把錢退了回去……嗯……你查收一下?!?/br> “哪有退生日禮物的道理?!?/br> “呵,這個禮物有點兒過于特別,不能收?!?/br> “當我為電影事業做貢獻了?!?/br> “嗯?” “我希望你可以專注地寫劇本,不為其他事cao心?!?/br> 李歡歡的心底亂亂的。 “不是這塊料,我轉行做別的去了?!?/br> “這么容易放棄?” “放棄是我的強項嘛?!?/br>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這人記性不好,能記住的生日不多,正好你的又那么特別?!?/br> “放心吧,祝??隙ㄊ盏搅?,圣誕老人負責西半球,我負責東半球,祝福這種東西,我們一個都不會落下?!?/br> 電話短暫地靜默。 “我……哎……有人在叫,我得忙去了?!崩顨g歡慌亂地說。 “嗯,拜拜?!?/br> 掛了電話,李歡歡在樹蔭底下又站了一會兒,恨自己不爭氣,手抖得跟帕金森病人似的。 就這樣,李歡歡去了美國,呆了不止一年,整整兩年半。 畢業后去了一個當地劇團實習,專寫一些先鋒實驗類的劇本,能夠排練的很少,更不用說演出了,沒有演出就沒有收入,李歡歡啃著老本,兜兜轉轉兩年多,卡里還剩一張機票錢時,登上了回國的飛機,不是一個人,跟張遠一起。 張遠那幾年,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美國出差,沒事兒干的時候就去找李歡歡,可能異國他鄉,同胞見得少了,張遠竟然對李歡歡生出了愛情的感覺。 天啊。 張遠開始追李歡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