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很晚李歡歡才接到老k的電話，對方張口就咬牙切齒地罵她，“小騙子！你竟然溜了！”

    “我給你發短信啦！”

    “我根本沒時間看短信，剛剛趕到酒店，人家說你已經退房了?！?/br>
    “我穿走了你的外套?！?/br>
    “什么？你非要把我氣死才甘心是不是！那可是全球限量版！只有叁件！”

    “真的？我說我怎么老想據為己有……我……我……寄給你吧！我不太認識這個牌子，不是故意的?！?/br>
    “當然是假的，這么傻，隨便說說就信?！崩蟢停了停，又加一句，“你穿很好看。這句是真的?！?/br>
    “噢，我現在更后悔了?！?/br>
    “后悔什么？”

    “沒有繼續留在香港。真的，從我坐上飛機我就開始后悔了?！?/br>
    老k的笑聲從電話里傳來，“這還差不多?！?/br>
    李歡歡嘆口氣，一手拽著外套拉鏈上下滑動。

    “怎么不說話了？”

    “我會好好寫劇本的?！?/br>
    “不好好寫也沒關系?！?/br>
    “喂！不是應該鼓勵嗎？”

    “我怕你寫好了劇本，就不是現在的你了?！?/br>
    “聽起來是現在很差的意思?！?/br>
    “很傻啊?？吹絼e人高興，自己就開心。多傻?！?/br>
    “喜歡傻的，你不是更傻？”

    “是啊，聰明我就去念書考大學了，混什么娛樂圈！”

    “我們為什么要在電話里這么互相貶低對方？簡直不僅傻還廢電話費?！?/br>
    “傻才配嘛！時間不早了，你睡覺吧，我過幾天去看你?！?/br>
    “什么時候？”李歡歡登時覺得人生有了新希望，急巴巴地問。

    “態度值得表揚?！崩蟢滿意地拖長了音調侃道，“過幾天啦，有個活動，具體細節還沒敲定?！?/br>
    “你誤會了，你看我平常工作也挺忙的，我這么問，是怕自己抽不出時間見你，我的日程表，嚯，全滿……”李歡歡吹吹額上的碎發。

    “是的是的，這個我當然明白，我會提前跟忙碌的小朋友聯絡，約好見面時間。絕不遲到早退一分鐘?！?/br>
    時間像倒回到24小時之前，他們在彼此懷中，開不著邊際的玩笑。

    “那我掛電話啦，你還在酒店么？”

    “嗯，你從香港帶回去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還用收拾？我都分完給大家了?！?/br>
    “哦，對了……”

    “什么？”

    “我那枚玉環不見了?！崩蟢像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出來。

    “我可沒拿！”

    “倒希望你拿走了?！?/br>
    “這個我絕對沒拿！真的！我承認我一開始是挺想要來著，但是你給我講了那個故事……”

    “噓，噓，噓，小朋友，別激動，沒人說是你拿了，只是一枚玉環?？赡鼙晃也恍⌒牡粼诹耸裁吹胤??！?/br>
    “你覺得它只是一塊玉？不是對你挺重要的么？會不會是你洗澡的時候掉在衛生間了？我記得我最后睡著的時候還摸著它呢。興許掉在床沿的角落里了，你讓服務員開門讓你進去找找？也或許被打掃衛生的服務員撿到了？”

    “嗯，好?！崩蟢囫圇應著。

    “怎么啦？”

    “可能是天意吧？”

    “扯什么天意啊，掉東西多正常呀。我從小到大不知道掉過多少次東西?！?/br>
    “應該也撿到過不少好東西吧？”

    “當然，五毛錢一塊的橡皮，現在還在我抽屜里放著。小學叁年級的時候?！?/br>
    “你竟然不交給老師？”

    “開什么玩笑？我們班最帥的男生掉的橡皮，我怎么可能交給老師？”

    “小學叁年級哦？”

    “十歲不小了?！?/br>
    “看來我比你運氣好一點兒?！?/br>
    “哦？”

    “我掉了塊玉，撿到一個嘴巴被夾住的小女孩?！?/br>
    李歡歡忍不住笑出聲。

    “那你需要一個很大的抽屜才能把她裝起來?！?/br>
    “揣口袋里就行?！?/br>
    李歡歡眼前浮現握著老k的手走過四季的樣子。

    漫天的落葉中，一雙溫暖的掌心。

    掛電話的時候，老k讓李歡歡先掛，還答應她，每天給她發早安短信問候。

    心滿意足的李歡歡躺在床上，躺了會兒，覺得不太對勁，爬起來給老k發短信，“有時間就發，沒時間就算了?！?/br>
    “為什么？”

    “顯得我太矯情了，我都23了！早過了那個年紀?！?/br>
    “23……正好是那個年紀啊?！?/br>
    不過老k還是每天一早，不，很早，會把短信發過來，有時候四點，有時候五點，最晚不會超過六點。

    李歡歡將短信提示音調到最大，因此無論幾點有短信到，她都會及時回過去。

    只是短信都挺名副其實地——短。

    “早啊，我開工了?！?/br>
    “今天起晚了，早上好?！?/br>
    “我這邊天還沒亮，是不是應該說晚上好？”

    ……

    有一天過了中午十二點，老k的短信還沒有動靜，李歡歡不記得自己掏出手機看了多少次，后來實在忍不了了，先給對方發了過去——“喂！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明知道老k不可能很快回復，李歡歡還是盯著手機看了許久，直到經理讓她去會議室開會，“我能不能不去，反正也沒我什么事兒?！薄皼]事兒你也給我去聽著，大頭兒今天要來?！?/br>
    大頭兒每周都來，有什么稀奇，不過也好……省得她失魂落魄的，李歡歡心一橫，把手機往抽屜一扔，抱著電腦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通常領導在里頭訓人，樓下的市場部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李歡歡貓在角落里，開始提前寫周報。會開到一半，只聽玻璃門外的辦公室里響起震天的手機鈴聲，“we  are  the  s  my  friends,keep  on  fighting  to  the  end.”

    李歡歡的手機鈴聲。

    來來回回就這一句，反復播放。

    大頭兒本來在給大家談公司改革的事兒，后來實在忍不了了，停下來，盯著大伙兒看了會兒，說:“誰的手機？能不能暫時讓戰斗停止會兒？”

    李歡歡通紅著臉出去，手機已經不再響了。

    老k的短信和未接電話都躺在那兒。

    李歡歡直接點開短信。

    “早??！”

    李歡歡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叁點了。

    一點兒都不早。

    她有點兒生氣。

    盡管她從沒期待過什么，可這一陣，老k把她慣得太厲害了。

    未接電話顯示在短信之后的五分鐘打來。

    大概是老K看她沒有及時回復吧。

    “下午叁點還早？午安都算晚了?！彼囟绦胚^去。

    “昨天的大夜戲，剛剛才結束，現在當然算早安。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李歡歡又心疼起來。

    “開會啊?！?/br>
    “好好開會。我去歇會兒，回頭再跟你聯系?！?/br>
    李歡歡回會議室重新開會。

    只是從此不再強求那些早安短信了。

    但是老k北京的活動好像黃了，他沒再提來看她的事兒。

    李歡歡身處半個娛樂圈，知道這是常有的事兒，怕他有什么不好說出口的，也沒問。

    時間慢慢悠悠過了快兩個月，北京到了初夏時節，長風吹拂，碧空如洗，太陽每天熱熱烈烈，但是人不感覺熱，是李歡歡最喜歡的季節，每天熱褲吊帶去上班，挨經理罵也不改。

    她又能好好干活兒，時不時以別人的高興為己任。

    大致上，李歡歡過得挺開心。

    某天周末的早上，忘了周六還是周日，李歡歡跟我——陳小舟，我們倆又結伴去動物園淘外貿的夏衣，為了方便，我開了我媽那輛兩廂雪鐵龍過去，跟李歡歡從早上五點半逛到中午12點，每人買了兩大黑塑料袋的衣服，累得連站的力氣都沒了，蓄了最后一口氣爬到動物園旁邊的k記，每人吃了兩個漢堡，才現出點人樣兒。

    照例，我們每人還得一杯可樂一個冰淇淋才能結束戰斗，冰淇淋還沒點上，李歡歡突然接了個電話，臉色煞白，對著手機說了句“我馬上過去”，說完起身提起倆袋子——帶著我的一起，便往外走，我以為她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嚇得跟著一起跑，邊跑邊掏車鑰匙，一不小心還差點把鑰匙掉進門口下水道里，李歡歡抱著塑料袋鉆進后座，人坐在倆塑料袋中間，跟我說:“去嘉里中心，要快，哪條路不堵？”

    哪條路不都得先出西直門??？周末那個點兒的西直門……

    看她神不守舍的樣子，我也不好多說啥，祈禱我那點兒車技能多插幾個車縫——爭取快個十分八分的。寸的是，那會兒西二環遇到了車禍，堵成了一鍋粥。

    半小時，我們頂多挪了200米。

    “別走這條路了，換條路，叁環。走叁環吧？”

    “去叁環的車，輔路上都排出兩公里了?！?/br>
    她一直盯著手機，沒搭理我這茬。

    按常規，走過西二環這一段，二環會比叁環好走點兒，我決定賭一把，留在二環。

    快到安定門的時候，李歡歡突然拍著后座喊:“別去嘉里了，拐去機場，對，從小街橋那兒上機場高速?！?/br>
    她急吼吼的樣子，嚇得我差點撞上旁邊的金杯。

    這時候李歡歡又接了一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啥，她回答地挺固執，“不，我現在就去機場?！?/br>
    我們一路奔向機場，但是叁元橋那兒車多，又堵上了。

    李歡歡打開兩邊的車窗，伸著脖子往外頭看，似乎在考慮能不能下車。

    “李歡歡，你別把頭往外伸了，萬一后頭有輛車不長眼，把你撞上了?！?/br>
    “陳小舟，你平常挺利索一個人，怎么開車這么磨嘰？你就不能……那兒那兒，左右并一并，我們就不用一直堵這兒了，跟便秘似的了?！?/br>
    “說得容易”這四個字都到我嘴邊了，可李歡歡那神色茫然，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懟她，只好改口說:“我盡量試試?！?/br>
    “算了，安全第一?！?/br>
    她從后頭拍拍我肩膀，算是為剛剛的話道了歉。

    那會兒我剛拿本不到一年，走高速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一上高速我就緊張。等擠過了叁元橋的擁堵路段，我盡量戰勝自己的恐懼，把車速提到了配得上我平時風格的水平。

    很快到了機場，萬幸停車場有很多位置，我選了最近的一個車位，幾乎是橫著停進去，“你先辦事去吧，我停好車來找你?！?/br>
    李歡歡也沒說啥，下了車，在停車場轉了圈，抬頭，一架飛機從頭頂嗖地飛了過去，引擎轟鳴，奔向蔚藍的天空。

    “回去吧?！?/br>
    “??？”

    “沒事兒了，回去吧。開慢點兒，你要不敢開高速，咱們找條輔路回去?！?/br>
    李歡歡回到了本來的樣子。

    “誰??？”

    “回頭再說?！?/br>
    這個“回頭”等了快五年，她才跟我說實話。

    老k那天在北京呆的時間極短，從落地到離開，叁小時不到，加上一小時的品牌方活動時間。

    老K原本沒打算告訴李歡歡，又怕她看到新聞傷心，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去活動中心的路上，她以為能趕上見他一面，結果倆人最近的距離，是堵在叁元橋機場高速的時候，老k在擁堵路前，李歡歡和我趴在路尾，他倆人甚至拍到了同一片天空。難怪李歡歡一副要走下去開別人車門的架勢。

    這事兒過去這么多年，想起來，我還為自己當時的遲鈍不可思議——當時的我設想了種種李歡歡可能會發生的事兒，就是沒想到她竟然在和一個頂級大帥哥在談戀愛。

    我甚至想到過木村。

    可她從來沒提過老k。

    六月份的時候，部門又有去香港出差的機會，四天，另一個同事去了，李歡歡很想去，但沒好意思跟經理爭取，覺得不夠理直氣壯，像夾帶私貨一樣。

    她在電話里跟老k提起，老k怪叫:“你根本就不想見我！虧我每天想你?！?/br>
    “我只是有點不好意思?！?/br>
    “我知道，所以我才喜歡你?！崩蟢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低沉，隔著電話都讓李歡歡心跳劇烈。

    “如果有人告訴你，你抿嘴笑的時候很帥，她是對的?！?/br>
    “你來告訴我好了?！?/br>
    “我又看不到?！?/br>
    “你沒有爭取嘛！”

    “喂，說了不怪我的?！?/br>
    “誰敢怪你？你不爭取，只好我來爭取啦?！?/br>
    距離李歡歡從香港回來，已經76天，他們兩個半月沒見面了。

    “我們七月份去普吉島團建?！?/br>
    “泰國？”

    “世界上還有第二個普吉島？”

    “我馬上訂蘇梅島的酒店。我們泰國見?！?/br>
    “別開玩笑了?！?/br>
    “你真的不想見我！”

    “你一點兒都不正經?！?/br>
    “我七月份真的有幾天假期，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F在正好，我們在泰國呆一個禮拜?！?/br>
    “別騙我啦！”

    幸福太突然了。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老k頓了頓，又加一句，“過去?！?/br>
    “哦，你在暗示你要開始騙我了?！?/br>
    “哪兒得出的這么個結論？”

    “電影情節都這么編的?！?/br>
    “我算是知道為什么編劇都愛情路不順了?！?/br>
    “編劇都是心理學高手?！?/br>
    “行了，蘇梅島我看我可以放棄了。祝你和同事玩兒的愉快。我另找個別的地方消磨時光?！?/br>
    “你真的能去？”

    “騙你的啦?！?/br>
    “有這種橋段的電影一般都有個好結尾?？旄嬖V我你真的能去！”

    “看在你這么想我的份上……”

    “主要是蘇梅島我也沒去過?！?/br>
    “哦，原來只是想去蘇梅島啊……那你適合找個導游……宇航員也行，火星也沒去過吧？”

    “宇航員就算了，你知道的，他們一般愛帶什么小白鼠、種子、土豆之類的去旅行，我這么大物件有點兒費燃料，還得管飯，不劃算，隸屬他們第一批不考慮名單?！?/br>
    “有一條倒是穩賺?！?/br>
    “什么？”

    “帶著你肯定不會寂寞?！?/br>
    “他們應該沒那心思吧？再說，失重狀態下男的還可以……？沒有重力呀！”

    “你在想什么？”

    “你說的那種咯?！?/br>
    “聽起來不像?！?/br>
    “那我的想象力有點兒越界了。我往回扯一扯?！?/br>
    “我們一開始要說什么來著？”

    “宇航員……不是，團建?！?/br>
    “我還有兩分鐘?！?/br>
    “這么晚還要拍戲？我以為你已經回家了?！?/br>
    “連續叁個大夜戲。泰國現在是我唯一的念想了?！?/br>
    “我們七月中旬去，在普吉島呆一個禮拜?！?/br>
    “你想多跟同事在一起玩鬧？還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潛潛水，曬曬太陽?！?/br>
    “我……”

    “記得跟你經理報備，你白天跟同事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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