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金安(穿書) 第47節
紙張雖是離離和抱樸真道觀的道長一起造的,但道長們都不事生產,他們不可能出去售賣,只憑著道觀的吸引力,何時才能將紙張推廣出去。 何七郎便是首選。 他與何家主家關系不合,為人真誠又有生意頭腦,拉他入伙,上上選。 不得不說,陳柏卓是故意透露給何七郎他們造出了紙,又經由聰明的小離離在他耳邊夸出花來,這才將何七郎騙來了抱樸真。 結果正撞上道長們造紙,豈不是天意。 其實本來,以崔郎君遍布各地的商鋪進行賣紙更好,奈何,他是崔家旁支,且與家族關系十分牢靠,他能看在臭豆腐的面子上,不背地里打壓已是極好,紙張生意,他定是不會做的。 可惜了。 那邊辛離離已經躥到了司馬佑安身邊,昨日她被從母拘了一日睡覺,今天才被放出來,趕忙問他進度,得知一會兒就要磨竹子了,這才放下心,不過有大郎在,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司馬佑安淡淡瞥向外來人何七郎,用眼神詢問他怎么回事,辛離離就墊著腳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將陳柏卓給她們分析的話全說了出去。 垂眸半晌,無人可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見他打手勢故意問道:“若造紙術外傳又該當如何?” 他清冷的眸子里暗藏鋪天蓋地的尖銳冰棱。 辛離離卻是沒想那么多,小手一擺隨意說:“那不是更好嗎?造紙的人多了,就有更多人能盡早用上紙?!?/br>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辟嶅X?她辛離離從沒想過用紙賺錢,若不是她家豆腐還要賺錢,且這個時代也有人靠著豆腐吃飯,不能毀了他們的生意,她是連豆腐方子都想給出去的。 經歷過后世,網上隨處可見做豆腐、做紙的時代,也清楚的知道以家族傳承的手藝,是有多么大的風險會失傳,她辛離離其實有心將這些手藝在這里發揚光大。 因為不管是豆腐還是造紙術,那都是祖先們的智慧,她只不過是拾人牙慧,既然享受了技術的便利,她又有能力將它們造出來,再將技術回哺給他們又何妨。 司馬佑安藏在眼中的鋒銳悄然散去,他靜靜看了辛離離半晌,方才移開目光。 “嘿咻、嘿咻,加油搗呀!” “嘿咻、嘿咻,加油磨呀!” 陳柏卓阻了有心想幫忙的何七郎,微抬下巴道:“且讓他們做罷?!?/br> 沒看小道長們一點都不累,反而興致勃勃的。 竹子很快就被碾好了,但同構樹樹皮碾出的紙漿不一樣,興許是竹子的纖維太多,短茬太多,這樣造出的紙會很脆。 小道長有些失望,他們都是親手摸過紙漿的,還以為要失敗了,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般,旁邊的何七郎就莫名其妙的問:“怎么了?是磨得不夠細嗎?我來幫忙再磨一遍?!?/br> 太硬了,那就想辦法變軟些,辛離離和司馬佑安一個道:“我們再蒸一遍?!币粋€打手勢道:“加入石灰再蒸一遍?!?/br> 二人竟是想一起去了,竹子已經成渣不好熬煮,上蒸籠! 石灰不夠,陳柏卓還特意下山又采購了一批,這回他整整運上來一牛車的石灰,足夠他們用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一蒸便是八天。 這八天里,抱樸真道觀開觀又閉觀了一個輪回,重新加入石灰的構樹樹皮已經泡好,甚至小道長們又鉆樹林里扒了好些的樹皮,這些新的樹皮都泡了可以造紙,竹子遲遲沒蒸好。 眾人決定先不等竹子了,把構樹的樹皮造出來。 已經有過經驗的小道長們不用辛離離和司馬佑安指導,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他們甚至為每個人都安排了活計,分工明確。 大一些的無甲和無乙負責研磨,小一些的道長們負責查缺補漏,而無丑則帶領著女官們負責抄紙。 這回,造紙現場終于讓何七郎親眼見證了。 一堆堆的紙漿被磨出來加入抄紙槽內,由板著一張小臉的無丑將其抄起而后扣在竹簾上,因紙漿足夠多,無丑抄了幾次便累了,再由下一個小女官抄。 足有約一公分厚度的濕紙頁被抄了出來,頭一次抄出這么多,所有的小道長十分興奮,接著陳柏卓上石獅子,看的何七郎一愣一愣的。 水流順著竹簾嘩嘩往下流,這功夫,辛離離如同每日往常一般掀開蒸籠看看竹子有沒有蒸好,熱氣鋪面,她伸筷子夾了一把,手一摸,嘿,軟的。 隨即將筷子洗凈放回原地,待要走到門口,她突然頓住腳,軟的?以往摸之都是硬的來著。 啊,軟的? 她立即跑了回去重新確認,確實是軟的,當即叫道:“竹子蒸好啦!” 小道長們此起彼伏的回應:“啊,竹子蒸好了?” “那我們可以做竹紙了??!” 作者有話說: 何七郎:就稀里糊涂被綁上了“賊船”,還挺甘愿。 辛離離:實不相瞞,你們什么時候搞搞廁紙,就急!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牙疼不是病啊(╥﹏╥) 10瓶;紙 9瓶; 么么么 第五十二章 抱樸真竹紙(二) 抄紙槽濺起朵朵水花, 竹漿被悉數倒入其中,在里面散成軟白的絨,一捧捧地滑上竹簾, 由小女冠們撈出, 最后被放進了一個空房間內。 這個房間是無虛道長專門找來貼紙和曬紙用的,也不能每次造紙都去司馬佑安的房間,貼上一層紙。 小道長們一個個兩眼放光,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曬干的竹紙,為了這個竹紙,他們最近可是累壞了, 小心地將每一張揭下放好,眾人這才觀察起它和構樹樹皮造出紙的區別。 它不似構樹樹皮造出的紙云朵般柔軟,質地要更為柔韌, 仔細看去,能看出竹子特有的纖維來平整地鋪織在其上,筆墨游走間,濃墨淡之, 淡墨不灰, 字有棱角, 當為龍虎姿。 而構樹樹皮造出的紙則潔白稠密, 滲墨能力強之,且最重要的一點, 它可隨意折疊, 真正做到了搓折無損。 辛離離滿意的看著兩種紙, 贊嘆:“竹紙就同竹子的品性一般, 堅韌高潔;宣紙則渲云九天, 宛如仙子的披帛?!?/br> 眾人紛紛稱贊辛離離的比喻, 誰也沒發覺她話里的漏洞,司馬佑安看了她一眼,嘆道原來那種紙叫宣紙。 無甲嚷道:“我們給紙起個名字吧?” 無辛疑惑:“離離姊不是說了,竹紙、宣紙?” “咳咳咳!”辛離離被自己的口水嗆道了,爆發出震天的咳嗽聲,連連擺手,說道,“咳,我隨便說的,咳,你們起名?!?/br> 她心虛地瞄向其他地方,沒看見司馬佑安打起手勢:“竹紙與宣紙倒是十分貼切?!?/br> “正是,”陳柏卓哈哈一笑道,“離離起的竹紙和宣紙,讓人一聽就明白各自的特點,我覺得不錯,倒是還差點名頭?!?/br> 何七郎從方便售賣的角度出發道:“我看不如在前面加上道觀的名字,抱樸真竹紙與宣紙,這紙不是由道長們一起制造出來的?” 小道長們一個個紅著臉,無甲連連擺手道:“那可不行,我們就是跑跑腿,真正出主意的可是……” “什么跑腿,竹紙不是你們自己摸索造出來的么!”辛離離大聲說話,打斷了無甲差點把她供出來的話,她可以放心在司馬佑安和袁依婉面前展露自己的異常之處,可不代表就相信何七郎了。 說完這話,她小手一拍又道:“抱樸真道觀的小道長們造出了抱樸真竹紙,多好呀!你們小師叔從旁指點引導,你們動手磨紙、抄紙,我看就叫抱樸真宣紙、竹紙!” 別人說的話遠不如辛離離的話有力度,因為提出造紙的人是辛離離,從原材料到最后抄紙都依靠了她。 小道長們一個個又期盼又不好意思的,無甲撓撓頭,“叫抱樸真行嗎?” 眾人異口同聲道:“行!” 辛離離小嘴叭叭道:“必須行啊,有什么不行的,山下那么多掛著抱樸真道觀名字的商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回自己造出來的紙,還不讓用了?” 還真是,山下抱樸真木雕、抱樸真布料、甚至抱樸真脆皮豆腐都仗著蹭著抱樸真道觀的光,生意紅紅火火。 何七郎臉上的酒窩更深了,人都跟著不好意思起來,他可不就仗著抱樸真的名,賣了許多的豆腐。 至今,紙張名字正式定了下來,就叫抱樸真宣紙與竹紙。 一旁陳柏卓問向何七郎:“怎么樣?合作嗎?賣不賣?” “賣!” 抱樸真道觀給了他這個機會,必須要抓住。 陳柏卓完全是無私幫助道觀同何七郎搭上線,他又怕道觀會吃虧,是以全程都跟著司馬佑安和空空子與何七郎交談。 按理以空空子的性格,他是不參與這些俗事的,但是由小道長們折騰出的紙張,若是面向世人會造成的影響太大了,他不能罔顧民生,必須從旁盯著。 比如這紙張定價的問題就十分重要。 何七郎一力主張要賣高價:“宣紙與竹紙可是京口縣,乃至整個大立朝獨一份的東西,它能改變千年的書寫習慣,人們定會趨之若鶩,此時售賣高價,更會獲取更多的利潤?!?/br> 空空子原本風輕云淡的臉上,露出不贊同之色。 司馬佑安了解師父的意思,看向陳柏卓,讓他給翻譯,自己比劃道:“我們道家人不重視金銀,紙張問世這對大立朝底層百姓亦十分重要,如今是造出了可供書寫的紙張,待將來再繼續研究,未免不能研制出可供人人使用的紙張。 一紙千金固然好,但非我們造紙本意,我們更愿讓更多人享受到紙張的便利,因此價格越低越好?!?/br> 陳柏卓懂司馬佑安和空空子意思了,跟著勸道:“七郎,我們換一個思路來想,大立朝有多少百姓?只說近的,光京口縣及周邊就有萬人,假設每人只出一個銅板,也是不可小覷的數目,積少成多,亦會薄利多銷?!?/br> 何七郎已經開始動搖了,陳柏卓再接再厲:“只看那廣負盛名的呈陽霞墨,拇指大小就需千兩銀子,買回家的人,你說,他是會放在那每日打開瞧瞧,還是會立刻就使用,用完后再買呢?” 用完后再買?是啊,賣的太貴,人們都不舍得用,如何會掏錢再買,何七郎當即道:“你們說的對?!?/br> 說完,他又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道:“我不如處處為百姓著想的道長們,一心掉進了錢眼中,道長勿怪?!?/br> 空空子這時才搖頭安慰道:“你自是要上下一家子做考慮,無妨?!?/br> 最重要的事情解決了,他施施然擺弄了一番長袖離去了,放心將這里交給了司馬佑安。 司馬佑安心里有譜,他早就旁敲側擊詢問過辛離離紙張的價格,那個傻乎乎的差點就脫口而出一個本子多少錢的小人,握著rou乎乎的小胖手對著他假笑的十分難看,說也就幾幾十個銅板,大概二十頁,但也就是他們造出紙張的四分之一大小。 可惜,差一點就詐出來了。 在核酸過成本和人工后,他直接比劃道:“一張紙可裁四頁,五張紙為一本,二十頁大小,不如就十個銅板?!?/br> 剛剛好比雞蛋貴上一些,與加了料的魚rou夾饃差不多價錢,能讓稍微有些資本的人敢用,沒有錢的人湊一湊咬咬牙干兩天苦力敢買。 何七郎震驚道:“十個銅板!”他這輩子都沒賣過這么便宜的東西,苦笑道,“空忱子道長,這價格也太低了?!?/br> 司馬佑安平靜的看著他,他從不敢忘記自己也是被萬民擁護過的國師,日日夜夜他都能聽道一句句,“國之有難,我等愿與國師共赴鴻蒙!” 制造紙張此等利民之事,他不準有人趁機搗鬼。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何七郎咬咬牙道:“五十個銅板!” 司馬佑安搖頭,且十分堅定,十個。 眼見兩人僵持不下,陳柏卓低聲同何七郎道:“七郎,抱樸真道觀非你一個選擇?!?/br> 何七郎一驚,這才反應過來,是了,他能事先觸碰造紙一事,還是因為陳兄搭得線,京口縣商人這般多,可能都不用商人,只要拿出抱樸真道觀的名頭,多的是人要幫他們忙。 他深呼吸幾次說道:“好,那就十個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