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文學 第71節
江淇文接過去,然后擠在手心—— 柳生震驚。 難道,難道他要使用傳說中的先在手心攤開,再均勻上妝的科學*流化妝術? 緊接著,不負柳生所望,江淇文用搓洗面奶的方式,在手心搓開,又用雙手在臉上糊了一層。 柳生:…… “我知道,液體人皮面具?!苯课男Φ孟駛€傻子。 最后還是柳生帶著憐憫的目光,把他按在凳子上幫他把全臉卸了,又用海綿蛋一層一層上了底妝。 江淇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自戀道:“沒什么區別嘛?!?/br> 音樂聲響起,活動正式開始。 熊青一身亮橙色小外套,深褐皮革帽子歪向一旁,怪神氣的。 傅思杰和二老板穿了搭配的海島風花襯衫,一人一手拿一個噴錢槍,臉上帶著墨鏡,走出了黑社會大哥的風范。 宅哥穿了一身白色西裝加英倫鴨舌帽,點睛之筆是配了一條克萊茵藍的圍巾,不至于太整肅。 面條因病還在隔離。 大屏上的彈幕嗖嗖飛過: “很少有男人讓我心動,今天這是第16個?!?/br> “讓我摸摸你衣服的料,看起來是做我男朋友的料?!?/br> “麻煩今天送幾個到我房間?!?/br> “樓上你褲子飛我臉上了?!?/br> 終于快到兩人上場。 完美主義的柳生驚呼:“忘記搞那個紋身貼了,本來要貼手上來著?!?/br> “紋身貼?”江淇文從上衣口袋掏出隨身的鋼筆,“用不著,我給你畫一個?!?/br> 他用花體英文在柳生無名指上寫了一串單詞。 后臺燈光暗,柳生遠遠地看著,好像寫了一個“my”,還有一個好像是…… “dear”。 my dear。 “老土!”柳生罵他。 “擦不掉了?!苯课耐律囝^。 兩人匆忙上場。 江淇文梳了一個背頭,打了一個底妝,穿著辯論那套西服上去了,只在襯衫與外套之間加了一個紋路凸起的毛衣背心,是頗有禁欲風味的深灰色。 本來江淇文是有別的衣服的,都定好了,但辯論會之后,全體女生都要求他穿這個再來一遍,就差寫聯名信了。 柳生和江淇文同步,并肩向前走。 一個步子大些,一個步子斂些。 珠聯璧合,同心合意,心照不宣。 兩人沒排練過,兩人已經排練過很多次。在每個清晨宿舍到走廊、每個日落教學樓到食堂、每個晚上圖書館到寢室樓。 兩個人的默契,好像路上一個眼神,江淇文就把柳生沉重的書包接過去;一個人哼歌,一個人自然地就接下一段。 或者在一開始,那個自己掉馬吵架的夜晚,互相說了晚安,又很有默契地假寐。 又或者在后來,那個壓在書桌上的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摟著對方的腰,又很有默契地接同一個吻。 柳生曾無數次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手,有時會被江淇文握住,大多數都會被他抽開。要是人多就一定會抽開,要是只有兩個人,偶爾的偶爾,也會放縱自己挨上一會兒。 就像自己趁江淇文熟睡偷偷抱他的那個夜晚。 行至高臺末,兩人自然地互動,挽胳膊,牽手。 那幾秒鐘,萬丈燈光、眾人矚目之下,他們是被世人承認的關系。 滿坐寂然,無敢嘩者。 在心里假裝被所有人見證的感情。 柳生突然就想要更多。 江淇文面對他時,他向上一伸手,抓住了江淇文的領帶,就扯向自己。 臺下開始sao動,有個妹子高聲吹口哨。 江淇文被迫彎腰,眼里笑意盈盈。 他嘴唇不易察覺地動了動,輕聲說:“生日快樂,我的小鹿?!?/br> 柳生一愣。 生日? 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扯著領帶的那只手,在刺目的燈光下,他終于看清了無名指上落如云煙的英文字跡: my deer。 兩人很快結束了互動,轉頭,并肩走回去。 柳生珍惜這樣被承認的時光。 他一直挽著他,沒再松開。 【江淇文】 江淇文想到那只令他耿耿于懷的鹿。 乃至很多只鹿。 那時他還沒有完全進入這個新的世界,了解自己新的人生。 直到自己把那頭鹿寫死了,還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后來他通過和教授不停地對話,從小到大繃緊的心也逐漸懈弛。他好像知道一點那些束縛是從何而來了,可能是時間和歷史,可能是人類與文明,自己還沒能想清楚。 但他感覺到自由。 ??抡f,這是因為人可以通過獲得知識來挑戰或者超越權力,從而獲得自由。 他窺見真理的冰山一角,“在一生中不斷地關注自我,最終擁有自我,獲得自由”。 如果得病了,先看自己得的是不是愚昧的病。如果是,只要說出真相,那么真相就把病治好了。 我以為我是秩序的守護者,直到從你的眼里感染瘋狂。 “如果被承認才能活著,”江淇文對他說,“不如做一起殉情的鹿?!?/br> 第75章 表白 【柳生】 走秀結束,宅哥在后臺調侃他們:“你倆那目光好像有輻射,心都扎穿了?!?/br> 兩人沒人像寢室調侃那樣一起玩笑,反而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還是江淇文給宅哥打氣,祝他拿個第一搪塞了過去。 他們本來是計劃留到最后,看陸洲的總決賽現場的。 但到觀眾席后,柳生被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和忘記關掉的拍照聲架著,靈魂都飄在了半空,沒什么安全感。 直到有歌手在唱歌過后公開和一個女生表白,女生對著放著自己自拍和愛心的屏幕面露難色時,柳生的窒息感終于達到了頂峰。 他向江淇文投去求救的目光,說自己透不過氣了。江淇文二話不說,就拉著他的胳膊,從禮堂走出來。 無人知道藍色羽絨服下的裙擺如何華麗,就如同無人知道在坦途大道上并肩走的兩個少年,如何不敢觸碰對方的手指尖。 還是柳生率先打破沉默,吐槽道:“這表白,簡直是社恐人的噩夢?!?/br> “我也不太喜歡?!苯课母胶?,“要是兩個人說好了倒是可以,圖一個熱鬧?!?/br> “像這種明知道不行的,就是道德綁架罷了,圖一個死要面子?!绷鷽]什么表情地分析,“男人死要面子難道是開局系統就自帶的?可能是靠壓榨女人的父權社會慣出來的?!?/br> “有了權力就是這樣吧,我媽也控制欲很強,接受不了我忤逆她?!苯课南肓讼?,“但拋開數據談現象是耍流氓,男人的確憑借體力和某種世俗的封建思想做了很久的壓迫者?!?/br> “你還能意識到封建思想呢,”柳生笑,“真難得?!?/br> 江淇文握著他胳膊的手滑到了手腕,接受了這個揶揄。 “沒想到你會設身處地地替女孩子著想,”江淇文說,“很難得?!?/br> “那是因為我設身處地地遭受過女孩子的境遇?!绷f。 酒吧的性sao擾,漫展上奇怪大叔的跟蹤,剛剛那幾個男生故意為難的動作…… 他只是女裝時會遇到,而女性無時無刻不處于這種恐懼之中。這種情緒可能是江淇文這種一米八大個兒的猛男永遠也真正共情不了的吧。提到一個現象,人總是率先聯系到自己的經歷,像江淇文想到母親,又或者女孩兒被sao擾的頭條出現,一個又一個具體的受害經歷轉換成抽象的集體憤怒。 是不是還好像,因為他目前還沒受過那些路人歧視的、家人抵制的目光,才能義無反顧地說出“一起殉情”這種話? 柳生嘆氣。 自己好像又惡意揣測他了。 江淇文的確是非常尊重他人的,更非常尊重自己。江淇文愿意為他考慮他所有心情,他的自卑,他的自負,告訴自己被愛、被足夠愛。去了解自己的圈子,背負著生理不適,依舊要突破自己去和自己眼中的權威探討往日自己最抵觸的話題。 他能為自己做到這個份兒上,還要消化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他尊重自己,以一種聞所未聞的勇氣奔向自己。 一遍又一遍。 可有時候,看見奔赴而來的江淇文,自己又時常躲開。于是江淇文開始學揮克制,而克制往往比用蠻力更累,更費心神。而這些,他也都是記在心里的。 比如現在,江淇文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定下的某種用戶協議,漸漸地放開了柳生的手。 柳生心里一空。 柳生心里給自己打氣:勇敢一點。 他緊緊回握住江淇文,沒讓那只手溜走。 【江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