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長兄日常 第110節
謝怡然晚來一步,進來后先噓了一聲,然后撥動了包廂上的一個裝飾品,豎起手指示意兩人控制音量。 林嶼不明所以去看楚楚,楚楚肯定點頭,她跟謝怡然也當了這么久同窗,總歸信任的。 于是包廂里保持著安靜,等到謝怡然下一步的動作。她卻只是找了椅子坐下,指了指隔壁。 林嶼側耳傾聽,他們的包間正好是走廊端頭,右邊靠墻,左邊是另外一個包廂,還挨著樓梯,上樓的一定會經過這里,現在他們就能聽到腳步聲,推開左邊的包廂,進去坐下。 里面的走動聲,挪動杯盞的動靜,都清晰的傳了過來。 林嶼心想,這是要偷聽?但隔壁的人跟他,跟謝怡然又有什么關系? 正這么想著,又有人進了左邊包廂,一個略顯耳熟的聲音開始說話。 “我已經照著你們說的做了,剩余的銀子什么時候給我?” “哼!你還好意思要銀子?我要你把訂單毀掉,你做到了嗎?” 最早發聲的人爭辯道:“我做了??!我割傷了自己的手,把訂單推掉,還損失了一大筆錢,至于他去找別人做,我能有什么法子?” “別人會動腦子,你不會?你不會聯合其余的工匠,讓他們都推說不會做?或者學的不好,耗費時間?” 良久,對面才憋出一句話來,“可是對方找的是隔壁縣城的人,我手再長,也伸不過去??!” 林嶼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左邊包廂是什么人,他已經猜出五分,只是沒想到,對方也是個心狠的,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就為了順理成章的推掉訂單。 服氣! 隔壁包廂又繼續爭論了什么,最后兩邊人不歡而散,方工匠顯然也拿對方沒法子,抖出去也是一拍兩散,他也落不下好。 等他們走后,謝怡然才過去挪動墻面裝飾,隔絕兩個包廂之間的聲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楚楚沉不住氣, 第一個開口:“對面除了方工匠,還有誰?”她氣憤的很,語氣上難免帶了一點出來。 謝怡然沉默后回答:“有五成的把握, 應該是?;凵绦械娜??!?/br> 林嶼從記憶里翻出?;凵绦?,恍然大悟,也是老冤家了,竟然在這里碰上, ?;凵绦邪顺墒菆D謀已久吧? “那你打算怎么處理?”他問著。 “商行里自然有商行的規矩, 以牙還牙而已,他們既然敢伸這個手, 就別怕我們的報復?!敝x怡然早就收集好了證據,已經寄到金州,估摸著現在,?;凵绦械娜苏诡^爛額,自顧不暇。 至于方工匠該怎么處置,她拿捏不準,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茶樓之行。 “他們啊, 事情都做下了, 難道還怕說嗎?”把事實抖出去,也足夠他們喝一壺的,在整個行業里毀了名氣, 以后生計艱難, 也是自作自受。 謝怡然點頭, 這跟她的預想差不多, 算是殺雞給猴看。 包廂里氣氛沉默, 到家后, 林嶼先走進作坊里監工, 楚楚拉著謝怡然的手,“話說怡然你到底是怎么發現?;凵绦械年幹\?” 謝怡然努努嘴,“你不去安慰你哥哥?看他不怎么高興的樣子?!?/br> “大哥說過,遇到難事,人都要著急上火,情緒難受的時候,這時越是安慰,才越是更加難過,倒不如自己安靜的待著,等自己收拾好情緒,再出來見人,也不會把不好的情緒帶給親近人?!背迫粐@息,“我還有的學呢?!?/br> 她隨即又變成好奇的樣子,“還沒說?;凵绦性趺绰┫莸哪?!” 謝怡然習慣了她跳脫的思維,慢慢回答道:“我們跟?;凵绦锌墒抢蠈κ至?,他們喜歡搞什么計謀,我是一清二楚,一抬手就曉得他要出什么招數...”二人漸去漸遠,聲音也漸漸遠去。 * 林嶼的確有些郁悶,他自認待方工匠的待遇不薄,工錢給足也不催促,如果真遇到有人威脅收買,直接告訴他不就成了!難道還會為難他們嘛? 但又一轉念,人心隔肚皮,他這么想,未必方工匠也這么想。沒必要為了無謂的事情,一直牽動自己的情緒。 林嶼做好心理準備后,第二日就恢復了正常,依舊言笑晏晏,在作坊里巡視工作,還要壓著楚楚復習功課。 “姚先生出來前布置的功課,我都寫完了!”楚楚張牙舞爪的抗議。 “但你也不能閑著不是?”林嶼無情鎮壓,使用一票否決權,否決了她外出的提議,讓她好好的在書房待著。 抗議無效,楚楚只能按捺住,憋氣待在書房,可沒一會兒她就消氣了,拿出書架上的書來,“大哥這又是哪兒來的書!我竟然沒見過?” “你沒見過的書,那不是很多嗎?”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竟然在姚先生那里也沒見過啊?!背χ饷鎼鄄会屖?,迫不及待想要閱讀。 謝怡然站在側面,眼神一瞟,也禁不住驚呼,真的!姚先生提過那本書,聽說是絕版孤本,市面上找都找不到,竟然能夠在這里找到,簡直是意外之喜! 但是楚楚已經津津有味看了起來,她也只能先等一等。 “你說這本書嗎?楚楚拿的是手抄本,我這里還有一本,先慢慢看吧?!绷謳Z瞧出她們翻看的是當初白老先生送來的書籍,書籍雖然保存良好,但也難掩歲月痕跡,紙張發黃發舊,根本不適合手持閱讀,于是林嶼一邊看一邊抄寫加深記憶,自己謄抄了兩本用來看,原書就好好放在書箱中保存。 話又說出來,當初白老先生收了他這個弟子,說好的經常來看看,怎么好幾個月沒見人影,莫不是跑路了? 被念叨的白老先生,相隔千里打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莫不是著了風寒?但屋里點著炭盆,門窗也關的嚴嚴實實,寒風怎么也不至于吹進來吧? 白老先生還不知道有人念叨他,他對著書案后的身穿黑色大氅的男子無奈說,“還是不回去?一年兩年不回去還有說法,你可是足足五年沒回去過了,怎么也說不過去吧?” 黑色大氅男子兩手一攤,做無辜狀,“我要是回去,所有人都過不好年吧,各個都恨不得我早點滾遠,既然如此,還不如安心的就在玄州帶著,豈不是兩方都好?” “但你一直不回去,沒有替你說話的人,誰又知道那些人打什么鬼主意?比如你那個大侄子,鬼鬼祟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在打商戶家財的主意。哼!醉翁之意?!?/br> 男子一凝,心里長長的嘆氣,名不正言不順,他又能怎么管呢?還不是只能裝作沒看到?他換了話題,“聽說您給我收了個小師弟,怎么不介紹來認識認識?我也好表一表師兄的情誼啊?!?/br> 白老先生一咳,“再說再說,以后總有見面的機會?!痹捰终f回來,他好像是很久沒去見過小徒弟,還得找個機會去碰面。 被念叨的小徒弟,同樣打個噴嚏,懷疑自己衣裳是不是穿少了,但室內點著火盆,他人待在炕上,怎么也不至于冷到,那是誰在念叨他嗎? 不管了,林嶼起身去后院圍觀自己的大棚西瓜,自從入了冬后,陽光少了,全靠棚子來保暖,但西瓜也很有面子,并沒有馬上死翹翹,小黃花凋謝后,開始慢慢的結果,一根藤上頂多保留兩個瓜,不然營養不夠影響生長。 林嶼觀察過后,兩個瓜暫時沒什么影響,小瓜已經長到拳頭大小,如果后面停長,就要把另外一個瓜摘掉。 每天數一數瓜,就是康平的新樂趣,他甚至拿了皮尺來量瓜的大小,每天記錄下來,堪比做實驗的認真。 “就是費錢?!笨蛋颤c評道,“不論是麥草棚子還是火盆,消耗都大?!被鹋杼焯於键c著不停呢。不過也值得,西瓜本來就賣的貴,再加上冬天里的西瓜...不翻個五倍,對得起自己嗎? 一想到五倍價格,康安的眼光灼熱,地里一個個小西瓜,就是金子??! 見狀林嶼輕輕敲了敲他腦門,“這些瓜一部分留著自己吃,一部分留著送親近的人,不賣的?!?/br> “為什么不賣??!能買個好價錢呢!”康安捂著腦袋,滿是不解。 “我種這個瓜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給明年夏天的大賣打底??!賣瓜也講究循序漸進不是?一來就上王炸,后面的對三還怎么出?”林嶼循循善誘的教導著。 而且第一年的成果,當然要自己人先享受,不然忙活一通到底是為了什么? 康安一想也是,是這個道理??!他也就不抱怨了。 趕在了臘月初十前頭,終于又重新作出一批口脂,被新興隆的商行踩著點的,用快船送到京城去,估計伙計們這個年都要過不好,林嶼還覺得挺抱歉的。 謝怡然笑道:“除夕是大節,當然不能不顧別人團聚的心情,那些伙計都是京城本地人,剛好能趕上回家呢!”林嶼這才安心。 “不過謝姑娘此番事了,是要先回家還是先去姚夫人那里?”猶豫后他還是問道,畢竟她一走,楚楚也要跟著走吧? 謝怡然搖頭,“先生早就說過,如果時間來不及,就讓我們先各自回家,開年后再去上學?!?/br> “那感情好??!”林嶼脫口而出,楚楚也能多留一段時間,希希也快回家,一家子安安心心的過個年多好! 看著旁人為了家人團聚高興,謝怡然心下黯然,她是有家不敢回,只能到處躲避,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心里難受,不知不覺謝怡然就把心里的憋屈問了出來,“螞蟻怎么樣才能撼動大象呢?” 嗯,謝姑娘是想聽故事嗎?林嶼不解其意,但還是順勢問道:“那要看你怎么樣定義撼動,不同的釋義對應著不同的做法?!?/br> “愿聞其詳?!?/br> “像大象這樣的龐然大物,對于螞蟻來說,別提撼動,就是想攔一攔它,都是空想??蛇@并不代表大象就沒有弱點??!比如大象的鼻子如果黏上了東西,也會讓大象渾身不適,想要打噴嚏驅除異物,再者,大象為什么喜歡滾一身泥?就是為了除掉身上的寄生蟲,只要利用得當,大象也有怕的東西。這是辦法一?!?/br> “辦法二呢?”謝怡然忍不住追問。 “對付不了大象,還可以想辦法去說服訓象人??!在他耳邊大叫,大象快要掙脫繩索了!馴象人自然會去檢查繩索是不是真的斷了,螞蟻不就贏得可乘之機嗎?”林嶼解釋道。 謝怡然思考著一樁樁一件件,心里漸漸頓悟,沒錯,她們不能正面硬抗,但是可以迂回作戰??!想到此處,她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謝謝你!我終于想明白了!” “不客氣,別站在碼頭了,快回去喝碗姜湯驅寒吧?!绷謳Z一邊擺手一邊往回走,站在碼頭說話,他也是腦子被凍糊涂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以前入冬后, 就要為了一整個冬天儲備物資,因為冬天物產不豐,缺吃少穿, 偶爾遇到大雪封路,就只能靠著家里的存貨過日子。 但現在,日子要比頭幾年好過多了,臨時家里缺菜了缺面了, 可以直接去吉慶超市買, 日日都有琳瑯滿目的各色菜品,還有豆腐, 豆干,豆芽等等,總之不會缺了吃的。 為了感謝那些傾力加班的工匠們,林嶼還特意準備了年貨大禮包,并一一的送到他們手上,也讓他們回去好好過年。 領著禮包, 懷揣豐厚的酬勞, 工匠們紛紛眼含熱淚, 表示自己開年后,還繼續來他這里干! “來年的計劃還不知道呢!到時候在說吧!”林嶼把人送走后,還要忙著送年貨禮包, 凡是親近的都有, 此外就是白縣令的那份兒。 今年應該就是他留在長興縣過的最后一個年, 明年開春調令下來, 他就要升遷到翠州去, 正式升官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白縣令樂的成日喜笑顏開。 “白大人年后肯定忙不過來, 我便提前過來拜年了?!?/br> “拜年就拜年,還帶什么禮物呢!”白縣令用一種半是抱怨半是親昵的語氣說。 “禮多人不怪嘛,再說也就是拿了一些特產,略盡心意?!彼麥蕚涞氖抢孀臃涿劬?,蜂蜜,以及四只口脂和“玉香雪”絹花,并不算違背白縣令平時不收重禮的原則。 白縣令也知道林嶼不會令他難做,便聊起家常,說完之后,白縣令正色道:“我離任后,便回有新的縣令前來赴任,雖然我已盡力籌謀,卻也不能左右繼任的人選?!?/br> 林嶼忙道:“這個我當然知曉,不論是誰都是父母官,我自該盡心盡力?!?/br> 白縣令這才滿意的點頭,他離職后,但當初留下的政績還在原地,他自然希望繼任的官員能夠維持原先的政策,讓政績范圍進一步擴大。萬一繼任的縣令是個有主意的,非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套,他之前辛苦留下的基礎就全白費了。 不過好在他是升遷不是掉任,成了對方的頂頭上司,還是留下一定的壓力的。 白縣令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也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剩下的就要看誰來接任了。 他們聊了一會兒天,林嶼正要離開時,在小花園里聽到爭論聲傳來,“是我厲害!” “明明是我厲害!” “你年紀比我大,力氣也大,綜合下來,我吃虧了?!?/br> “彈珠棋又不考力氣,考的是腦子!” 一高一低兩個身影,爭論個不停,甚至連身邊來了人都沒發現,兀自吵的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