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衍年有自主行為，是不是意味著其實衍年還有救？

    他就像漂浮的人終于抓到一根浮木，上前一把攥住裴時清，迭聲問道：“你可以救他對不對，他有救了，他可以活下來的……求你救救他，你要什么我都給，我命都給你！”

    裴時清被他攥到傷處，白著臉搖了搖頭：“失敗品一旦離開母體的供養就會迅速死去，他現在只是回光返照罷了?！?/br>
    他把目光從高臺下七零八落的尸體上收回，神情悲憫：“那些人，你都白殺了?！?/br>
    喬淵此時哪里聽得進他的話，見求他不動又顫抖著去抱白衍年，卻見對方突然停住撕扯自己的長發，靜止不動了。

    “衍年……”喬淵顫抖著伸手。

    對方恍若未聞，猶如一座靜止的雕像。

    裴時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說出的話卻還是四平八穩。他盯著白衍年低垂的頭顱，給他下了一劑重藥。

    “郁陀羅因縱欲妄殺魚鳥而墮畜生道，因墮畜生道而不得不殺魚鳥，魚鳥無辜嗎？”

    裴事情自問自答：“不，魚鳥即是郁陀羅，是你、是我、是他……是欲/望本身?！?/br>
    白衍年緩緩抬頭，撇去扭曲的天真神態，雙眼蓄滿了悲傷。

    “他們還好嗎？”他神情悲愴，開口第一句問得沒頭沒尾。

    裴時清卻知道。他低垂著眼，又恢復了那副冷淡的神情：“都死得差不多了?！?/br>
    似乎早已預料到了結局，白衍年情緒看起來還算穩定，張了張嘴，又搖頭：“算了，知道又能怎樣？終究是我失職——”

    “他很好?！迸釙r清說：“前幾年在偏遠星球找到的他，前年考上了蘭卡學院，有一個青梅竹馬，雖然那小子憨憨的，但對他很不錯?！?/br>
    白衍年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能想象到那孩子的樣子。

    “好！”他感嘆一聲，抬手扯了一下垂落在身側的雪白翅膀，面露嫌惡：“這東西也想安在你老子我身上，做夢去吧！”

    他說著與他秀美面容完全不符的臟話，隨手抄起散落的匕首順著翅翼根部一劃一撕！

    鮮血飆射，一對翅膀血淋淋地被扔在地上，沾滿塵埃。

    白衍年成了個血人，他疼得渾身抽搐，臉上的笑卻是快意的：“老子生來是人，死也要想個人一樣的死！”

    “什么omega必須為了人類繁衍犧牲自己，什么為了維持人類秩序，維護社會穩定……都是狗屁?！?/br>
    “老子上戰場殺的敵不比alpha的少，憑什么一句話就否定我的價值！”

    “我所做一切俱是為了掙脫樊籠，作繭自縛的人終將消亡，人類永遠仰望星空?！?/br>
    白衍年踉蹌著靠在他身邊坐下，裴時清將身上的外套解下披到他身上，那位傳聞中的年輕omega上將沖他笑出一口白牙，有血順著牙縫滲了出來。

    “謝謝?！?/br>
    外套底下他的掌心被塞進一塊小小的鐵牌，表面溫熱、濕滑、粘膩，仿佛剛剛才從身體里血rou模糊的摳出來。

    裴時清摩挲著上面熟悉的數字，手腕翻轉，納進袖子中。

    白衍年蓋著外套，在他的注視下緩緩闔上眼。

    “不！”喬淵嘶聲大喊，眼前的人終究如一場夢幻泡影，散成漫天血霧。

    他遙望而不可及的月光，到死都沒看過他一眼。

    裴時清麻木地抱緊了懷里昏迷的顧星野。

    所有基因改造人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從無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

    白衍年和喬淵維爾德的故事下章會簡要提一下，另外文中關于郁陀羅和魚鳥的理解全是作者瞎編，經不起考據，請手下留情哈，看文開心最重要啦！

    第30章 少年遠赴天際翱翔，卑微者怯懦遙望。

    維爾德的護衛隊姍姍來遲, 輕松便將趴在血水中痛哭流涕的喬淵控制住。

    “大人，喬總督府已經被控制，護衛隊正在搜查相關證據?！狈鹛闷屏硕吹拇箝T被從外向內推開, 一個副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褚靜姝。

    他目光先是往角落里坐著的兩人身上一落，接著移向狼藉的正廳, 在見到地上那對血淋淋的羽翼時瞬間嚇得花容失色, 被維爾德及時扶住。

    “別看。來人，扶夫人回去休息?！彼谧●异o姝的眼，又恐手上的血味熏到他，一把粗獷的嗓音平白低下去好幾個度, 言辭舉動溫柔無比。

    褚靜姝卻拉下他的手，眼中盈盈泛紅：“我不回去，我擔心你?！?/br>
    ……

    裴時清無意看他們柔情蜜意，他抱緊懷里人的胳膊, 另一只手穿過他的腿彎，使勁——顧某人近一米九的大個子，自然時沒能抱起的。

    何況處于昏迷狀態，死沉。

    于是裴教授默默將手從顧星野的膝彎下收回來, 冷聲開口：“維爾德總督, 我想你應該先把正事辦了?！?/br>
    維爾德這才想起顧星野還奄奄一息地躺著呢。于是指揮副官找來擔架, 將顧星野兩人安排進了客臥, 又請來隨軍醫生前來治傷。

    “不用?！迸釙r清攔在門口，接過醫生帶來的藥箱：“多謝，請回吧?！?/br>
    軍醫瞪著眼睛吃了一口閉門灰, 回去向維爾德匯報去了。

    門開了又關, 將燈火通明、人聲熙攘盡數隔開, 仿若世界上只剩下這一個房間……和床上躺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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