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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入夜,山洞里唯有篝火亮著光,盛懷昭看著桌面的藥湯,很猶豫要不要叫醒趴在床邊的人。 但小哭包醒來又是問東問西沒完沒了,盛懷昭沒有哄孩子的耐心,決定還是自己吃點苦頭把藥端過來喝掉。 可惜他顯然不知道什么叫病骨支離,一個薄薄的瓷碗在重病之人的手里重逾千斤。 盛懷昭咬牙端來,卻還是沒堅持過兩寸,連湯帶碗砸到了云諫的頭上。 他看著自己發抖的手腕,心里悔恨非常。 碗落到云諫的頭上,順著碎在地面。 趴著睡的少年輕緩地動了一瞬,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抱歉,咳?!笔颜焉ひ羲粏‰y聽,說話時扯起一嗓子血腥味,“我只是不想……” 話沒說完,少年的手突然掐上了他的脖子,迅速地將人抵在墻面。 在識海里打盹的系統被盛懷昭身上劇烈的痛喚醒,錯愕地問:怎么…… 話沒說完,他就透過盛懷昭的眼睛跟云諫對上視線。 早上乖巧聽話的云諫是一雙純粹的黑瞳,而現在卻顯出妖冶的紅,像浸了血的黑寶石,兇煞陰狠。 吹過焰火的風卷到臉側,刮出冷冽肅殺的冷,云諫垂在眼前的根根黑發輕揚而起,少年冷玉般的臉龐半掩在黑暗里,只有暴戾的殺意鋒芒畢露。 盛懷昭瞬間意識到早上那個小哭包只是曇花一現,那位無情劍修到底還是蘇醒了。 喏,正要掐死他呢。 盛懷昭不堪重負,咳出一口鮮紅的血。 血濺到云諫的虎口,他似乎終于察覺到自己手中是一條人命,緩緩松開了手。 “……娘子?”少年的嗓音從身前飄落,在最后的尾音藏了一絲輕之又輕的疑惑。 盛懷昭眼前一片眩暈,雙耳嗡嗡作響,只覺得肺像被數根冰碴子刺穿了,呼吸的時候又冷又痛,全然不知道跟前的人說了什么。 但系統卻將云諫臉色的變化盡收眼底——向來冷酷寡欲的小劍修對自己多了一個“娘子”這件事,透出了極大的懷疑。 早上兩碗藥溫養好了那么一厘厘的傷被云諫一手摧毀,盛懷昭連呼吸都微弱三分。 苦澀的藥汁順著云諫的黑發淌落,他立刻抬掌給盛懷昭渡靈氣修補心脈。 盛懷昭斷斷續續昏迷了一會兒,意識朦朧間,發現自己在天上飛。 帶血的白袍在眼前翻飛,他艱難地仰頭,看到云諫鋒利的下頜線。 “醒了?!痹浦G道。 冷冰冰的,比起關心更像質問。 盛懷昭問系統:他飛來飛去,給我墳頭看風水呢? 系統猶豫片刻:宿主你誤會了,他好像知錯了,現在正要帶你去找凡間的醫修。據我的觀察來看,白天的云諫應該是換靈核后遺癥,他現在才恢復原本的性格。 所以,哭包只是暫時的,無情才是永久的。 盛懷昭還真是謝謝系統全家,它半吊子的解析,讓他在閻羅殿門口大鵬展翅了一回。 盛懷昭早上還以為能趁著男主失憶變成傻白甜拿捏他一下,沒想到打了個盹反被拿捏了。 系統:但他好像還是信你是他娘子,所以才在重創你之后火急火燎下來找醫修。 盛懷昭:…… 小哭包叫他娘子他還勉強覺得是過家家,這殺神叫他娘子?盛懷昭本就不長的命變得更短了。 云諫似忽然發現了什么,腳步一剎,俯身下落。 盛懷昭本來還期待著他能帶自己到醫館之類的地方,但沒想到云諫停在了一座山頭的破廟前。 不遠處還燎著火光,坍塌的房屋損壞的石像,處處都像在呼應著盛懷昭大腦里那個詞——拋尸荒野。 云諫凝眉,他感受到此地有微弱的靈氣,本以為是山野間的小寺廟,沒想到規格如此之大,毀壞又如此嚴重。 云諫落地時掃了一圈四周的環境,不僅是建筑被毀尸橫遍野,連廟內靜置的佛修也一尊尊被砍下了腦袋。 識海里的系統也一言不發,盛懷昭剛開始懷疑云諫的目的,就見他抬手凝了一掌煞氣,猛地朝遠處一尊殘佛擊去。 石像出現裂紋,竟如雞蛋殼般徐徐碎開,露出了空心的內核,佛祖悲天憫人的半張臉下,瑟縮著一襲灰色僧衣! 云諫輕盈落地,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躲在石像里的人,這就是寺廟里殘存的靈氣源頭。 是個跟云諫相當年紀的小和尚,圓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滿了眼淚,恐懼地看著云諫。 盛懷昭靠近的時候才發現小孩兒被嚇得只會念阿彌陀佛了。 “你是佛修?”云諫沉聲道。 小和尚渾身一激靈,顫抖著雙手合十:“……是?!?/br> “修過醫術?” “修,修過?!?/br> 云諫俯身,把跟前的盛懷昭平放在地面:“救他?!?/br> 小和尚看到氣若游絲的盛懷昭,呆愕地緩緩抬頭。 這個一身血污,魔氣沖天的少年,居然叫他救人? 再低頭,小和尚更加駭然,眼前身著紅衣的人仿佛在血海里浸過,渾身濕漉漉的,發絲黏膩地勾在臉上帶出血痕,奄奄一息。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和尚即便再恐懼,卻還是依循本能輕落到盛懷昭的脈搏上。 “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小和尚瑟縮著道,“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