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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的?不知道這兒是什么地方嗎?” 胡九彰身上沒穿輕甲,一身的布衣,客氣點的,把他當做平民百姓,不客氣的,當成奴隸隨手驅逐了,也是沒什么稀奇。胡九彰見人朝自己這邊打量,連忙快走幾步到了小吏面前,抬起手沖著那看門吏恭恭敬敬的鞠了一禮。 “我來報官?!?/br> “什么事來報官???”站在門側的小吏卻不吃他這一套,胡九彰越是恭敬,那門吏目光反而愈發譏諷,還沒說幾句話,腦袋那么隨之一轉,鼻孔都要沖到天上去了。胡九彰倒也不惱,只不緊不慢道。 “我家兄弟半月前被人無故毆打,如今不知去向,我來報官,尋我兄弟?!?/br> “呵……半月?” 門吏輕哼了聲,語氣愈發輕蔑。 “都半個月了你才來報官?之前你干什么去了?” “我……” 那字句戳在胡九彰心里,他哪兒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可縣衙辦事,不就是這樣嘛。胡九彰一面安慰著自己忍過這一陣,一面又壓著脾氣,恭順的答話。 “我兄弟獨自上京,聽到消息時,我還在隴右道,這趕來后,一刻都未敢耽擱,便來報官了,還請兄臺代為通報?!?/br> “隴右?呵呵……你千里迢迢趕來就為了報這么個官?別說我不給你通報,就算我給你通報了,難道咱們縣令大人就會給你辦這個案?再說,消息是否屬實,你自己恐怕都說不清呢??h衙有縣衙的規矩!你們這些土老帽兒,別有事沒事的來這兒胡攪蠻纏?!?/br> “……” 胡九彰微微低著頭,臉色已然鐵青,但他此來的目的,便是要長安縣受理他這樁案子,一旦縣衙立了宗卷,事情便有跡可循,待他再去尋張泗時,便不怕對方狗仗人勢,肆意欺瞞了。他早想到自己可能會在縣衙被人為難,可他沒想到,這門吏說出話竟會是這般難聽。 “……我得到的消息確鑿無疑,還請兄臺代為通報?!?/br> 胡九彰的聲音沉了,可門吏見他聲線一轉,反而擺出笑臉來。 “呵呵,想報官,也行啊,你回去找個明白人,學學這長安城里的規矩,反正你都等了半月,再等半月也無妨?!?/br> “你——” 胡九彰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他拳頭攥緊了,身子都在微微顫抖??伤€能如何? 那門吏三番五次的提到“規矩”,胡九彰不是不懂。門吏是在向他要好處,可他這一日出門,本是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思來的,行李都收拾妥當放在店中了,隨身只帶了十幾個大錢,他怎能想到,區區一個門吏,居然也要銀兩賄賂,才肯給通報? 胡九彰當然也可指名道姓的說出張泗的名字,可這張泗背后牽連的,是昨日泄密的陳番。胡九彰總不能為了替自己行個方便,再把陳旅帥給賣了—— 想到這兒,胡九彰悶頭狠咬了下牙關,愣是擠出一臉生硬微笑,從衣襟里掏出自己全部的十幾個大錢,往那門吏手里塞。 “我……我初來乍到,不知這些……” 胡九彰話還沒說完,手上遞出的大錢便一溜煙的被卷入了門吏的腰包。 “呵呵,我看你還懂點規矩,行吧,你等著,一會兒自有辦案的衙役出來尋你?!?/br> 門吏這一走,倒是麻利。胡九彰站在縣衙大門前長嘆了一口氣,這滿心的憂慮,卻始終無處安放。 長安縣衙出來帶胡九彰記錄案情的衙役,倒是個沉默寡言的刀筆吏,胡九彰說什么,他就記什么,很少開口,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瞧上胡九彰一眼。胡九彰也是被剛剛那門吏給氣大了,這時竟覺得暢快非常。 衙役如實記錄了胡九彰的陳述,可胡九彰臨走時,那人卻意外開了腔。 “胡先生,你這……距離事發也過去半個月了,這時再來報官,著實晚了點。再者長安城這么大,想找一個失蹤的外鄉人,可不容易啊?!?/br> “無礙?!焙耪脜s氣定神閑,“只要把這個官報上,我便安心了?!?/br> 衙役瞧著胡九彰連連搖頭,但胡九彰離開縣衙后,這底氣卻無形中足了許多。 再到肅王府,胡九彰便依照陳番所言,一路尋到王府后門,帶著笑臉來叫來看門奴,報出那張泗的名字。一聽張泗二字,看門奴果然應聲,轉身進門,不一會兒,便給胡九彰從王府后門引來一位穿著赤色圓領袍的彪形大漢來。 那漢子膀大腰圓,黑腰帶下還橫著贅rou,一走起來步步生風、氣勢十足,他比胡九彰高出半個頭來,體寬卻能直接毀成胡九彰兩個了。 這便是張泗? 胡九彰只在心里想到那名字,右手便不自覺的要往自己腰上搭??上麕У牟皇菣M刀,否則對著這么個仇人,他還真備不住要把這廝當場劈了。 “尊駕找我?” 那穿著紅袍的大漢問得卻十分世故。 這張泗約莫四十幾歲的年紀,面色黝黑,一臉的橫rou,便是副羅剎般的兇惡模樣。但他印著皺紋的眼尾卻總微微上翹著,帶著絲絲笑意,說話的腔調也是雅致,仔細一品,竟跟白慕云有幾分相似。但這調調從他這么個肥漢的嘴里說出來,胡九彰雞皮疙瘩都不知道要掉幾茬。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半步,又拱了拱手。 “對,我找你?!?/br> 胡九彰面上也顯出點點笑容。 “我認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