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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士兵下馬開始清道,李安一個人騎著馬順著山路往上,盤旋蜿蜒了半晌才到山中一處和谷頂齊平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正和一線谷谷頂連接在一起,李安環顧四周,看著谷頂已經圍了一圈的強弩,投石器和火器,之后走到正垂眸盯著自己手上玉扳指的人身邊,問道:“這些武器好似都是新的,我原來在黎國未曾見過,是佟參研究出來的新玩意兒?” 他們只知道吳都刺史佟參,卻不知道吳都之外的海島上還有一個隱都,自然也就當這些武器都是佟參在吳都造出來的。 梅韶還在發怔,似是沒有聽見李安的話,他自言自語一般地回了一句。 “它……裂了?!?/br> 李安順著他的話低頭看過去,梅韶正摩挲著玉扳指上的一道細微裂痕,眼中透露出幾分茫然來。 莫名地,心頭狠狠一動,李安移開眼,安慰道:“不過是氣候原因,玉器有了裂痕也是可能的?!?/br> “是嗎?”梅韶像是尋到了得以安慰的話,眼睛短暫地亮了一瞬,直直地盯著李安。 李安被看得有些心虛,就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得到了白秉臣身死平都的消息。 而梅韶卻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或者說整個黎軍都不知道,哪怕兩日前才從平都趕過來的佟參也沒有透露半句,這就說明是黎國的那位帝王在有意瞞著這件事。 平都風云涌動,李安收到的密信也僅僅在于白秉臣身死,后面便像是被人有意切斷一般,再也得不到半點平都的消息。 如今梅韶活著的消息自然也不會傳出,在其他人眼中,神陽軍就是一支被遺棄在邊遠地區的沒有主帥軍隊,他們早就失去核心主骨,失去了平都的聯絡,卻還在這里拼盡性命打一場不知勝負的仗。 李安背著良心點點頭,看著梅韶如釋重負地長嘆了一口氣,投向南方的目光是掩蓋不去的擔憂,心中隱隱發酸,生出對眼前人的一點可憐來。 梅韶的胃口很大,直直等到秦承澤整個涼軍主力都過了一線谷,才開始埋伏兩側,明擺著就是想要讓北邊的黎軍將他們全部逼至一線谷中后一舉殲滅。 只是這個計策有一個很致命的弱點——一線谷不是秦承澤退回涼地的唯一道路。 一線谷南入口兩側,左邊可繞方凝嶺,過四眉河,而后回到大路,返回王庭;右邊稍稍遠些,需要越過兩座高山,而后回到通往涼國的道路上。 一線谷向來是兵家埋伏之地,當年梅韶年少輕狂之時,就在和李成繼的一線谷之戰中吃了大虧,挫了銳氣,要不是他的兄長梅睿拼死來救,說不定梅韶就會喪命在此處。 也正因為占著這個天險,先帝時期俞家父子征伐李氏部族,數年才得過一線谷,打下李氏部族屬地,而一線谷自然也就變成了黎國北邊的一道天險,后來李成繼降而復叛,逃得匆忙,之后即便借助涼國的力量重新建立姜國,也只從韓闕關分開姜黎兩國疆土,一線谷自此便成為黎國韓闕關內的一處天險。 梅韶想要誘敵深入之后一網打盡,首先得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李安原本以為他會叫人在堵了另外兩條道,逼迫秦承澤在無奈之下選擇走一線谷。 可是秦承澤的主力軍已經全數過了一線谷,旁邊的兩條道路上卻是干干凈凈的,沒有半分阻擋遮蔽之物。 李安只管在此處接應,并不清楚那頭的具體布置,此時聽得山谷那頭一聲巨響,而后便是金戈交互之聲,便知道南邊已經打起來了。 李安只當趙元盛現下就在谷南廝殺,正豎著耳朵聽著,忽地見眼皮下略過一隊騎兵,約莫三百人左右的樣子,竟是從眼皮底下穿一線谷而入,往南邊去了,而領頭的人正是趙元盛。 “這……”李安瞪大了眼睛,看著梅韶,半晌才道:“這是怎么回事?” “南邊那里廝殺的人是佟參領兵?!泵飞氐氐?。 “既然那里有了人馬,為何還要義兄過去?”李安可是親眼看著趙元盛身后不過跟著三百騎兵,這么點人過去難道能兩路夾擊嗎? 梅韶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回道:“他們不是去圍攻的,是去給秦承澤一個必走一線谷的理由。你方才可能沒有注意,趙元盛趕了一個傳信官進了一線谷,馬上就要送到秦承澤的面前?!?/br> “昨夜趙云盛就去驛站埋伏了,今早中道殺出,趕了半日才正好在這個時候將傳信官趕到秦承澤的面前,不過一盞茶,秦承澤必定鳴金收兵,急走一線谷?!?/br> “就算他老子死了,他也未必肯立馬收手吧?”李安嗤笑一聲,道:“涼國能出什么事,能讓他在這種時候緊急停手?就算秦家皇室都死絕了,他也不會多看一眼?!?/br> 李安冷笑一聲,“他的心冷得很,誰也……” “孟燁?!泵飞貥O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是孟燁要死了?!?/br> 李安頓時蒙了,腦子還沒有轉過來,口中已經喃喃道:“怎么可能……你……孟燁……” “孟燁在王庭已經兩日兩夜未曾進食進水,如今就吊著一口氣,說想要見他,你覺得這最后一面,秦承澤會不會見?他這個時候還會想著選什么妥當的路嗎?自然是哪條路最近便選哪條,除了一線谷,他別無所選?!?/br> 哪怕是從最快的這條路回去,秦承澤也要在半夜才能趕回去,孟燁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都是未可知的,他根本不會去選另外兩條要耗費幾日才能回去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