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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靠得是那樣近,只要一伸手凌澈就能撫上她的面頰,可他從未覺得自己離她這么遠過。 記憶中那雙溫和的眸子和如今冰冷的目光重合在一起,凌澈不禁后退了幾步,他一直以來的信仰和支柱在幾句話中全盤崩塌。 他一廂情愿地勾勒出自己記憶中趙景和的樣子,每一次回想都將她的溫情放大,漸漸地,他在自己的心中構筑了溫和善良的趙景和。而這個“趙景和”陪著他,支撐他走過低谷與坎坷,等他真正努力地追上她,才發現趙景和一點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像是看透了凌澈的心思動蕩,趙景和笑著把紙條放在燭火上燃燒:“你所追逐的,不過是你想象中的我,你只是需要一個支柱,而那個時候我正好出現了。你從未真正了解過我,你心里的那個趙景和從未存活在這個世上?!?/br> “所以。你想要保護的,是眼前的這個汲汲營營的我,還是你心中的那個善良美好的泡影?”趙景和挑了挑燈芯,“現下見了我的真面目,凌將軍還想用晉西軍護著我嗎?” 眼見著燒盡紙條的灰燼落在桌上,又被她輕輕吹開,消散殆盡。 就像他一直追逐的身影,終似水中月、鏡中花,無法觸摸。 第33章 帝王心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洗硯湖的魚最愛在還算舒爽的早晨出來透氣。 白秉臣坐在湖邊拋魚食,眼見面前魚群集群搶食,笑彎了眼,對著走過來的季蒲道:“過些時日,讓人移植些荷花荷葉來,給這些魚兒找個棲身之地,夏日納涼也算清爽?!?/br> 一旁的季蒲卻是黑著臉,把一碗濃藥放到他的面前,悶聲道:“不許剩?!?/br> 自他成功拔毒后,季蒲總是板著一張臉,每日督促著他喝藥,調整起息。多少苦藥入喉,也比不過季蒲一張冷冰冰的臭臉。 微微皺眉喝光藥,白秉臣也不敢叫苦,心知他還在生氣,討好道:“這些天來你送來的藥,我可是一滴沒剩?!?/br> 正陪著笑臉,江衍快步走來道:“家主,兵部尚書來了?!?/br> 白秉臣收斂了神色,看向慌張而來的范鴻信,不由略微皺眉。 范鴻信生得肥胖,一路疾走而來,額間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黏膩的幾縷頭發貼在眉尾。他身上還穿著朝服,一看就是早朝后都沒來得及回府更衣,就這樣急急忙忙趕來。 他人還未到,聲音卻早早響了起來:“白相,你可要給老臣做主??!” 白秉臣昨日參加長公主的婚事,有些勞累,才叫人告了今日早朝的假,誰知只一天沒上朝,就出了事情。 看著范鴻信緊擰的眉頭,白秉臣心下一沉,暗示江衍把他扶起來說話。 擦擦頭上的汗,范鴻信在江衍的攙扶下站起來,才娓娓道來。 原來他今日在朝堂上和張九岱為一樁案子起了爭執,范鴻信一力認為案子該提交到刑部手上審理,而張九岱卻覺得案件復雜重大,理應交付三司會審。 他們在朝堂上爭論了半天,趙禎就笑著看著,沒有給出任何表示,可等到下朝后卻單獨召了張九岱,這讓范鴻信擔心不已,連忙跑過來找白秉臣,希望他能進宮說上幾句,解此燃眉之急。 “什么樣的一樁案子,需要你們花費這樣大的力氣在朝堂上爭論起來?”白秉臣挑了挑眉,心下已經了然幾分,這位兵部尚書想必也與這樁案子有所關聯,這才這樣急地想要把人送進刑部,好撇清自己。 刑部是白秉臣手里頭的人,再大的案子總能掰扯幾分。不巧的是,張九岱那里也得到了消息,想趁此機會咬下范鴻信的一塊rou來,這才舉薦三司會審。 在御史臺和大理寺的介入下,刑部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一手遮天。 更何況,這御史大夫溫誠是和白秉臣、梅韶同年科舉的榜眼,最是剛正不阿,是個只分黑白、不講情義的冷漠人,也因著這性子,朝中少有人和他相交,更別說能在他手底下的案子討些人情。 而大理寺卿是個滿嘴漂亮話的紈绔子弟,是戶部尚書的嫡子郭桓,靠著父親的官位才勉強混到個官職??烧f來也巧,他從不定時定卯去處理政務,可一年下來,經他手的政事,算不上多出頭,也讓人抓不住錯來。且不論郭桓那張嘴,嘚吧半日也不見得有兩句可信的,就說他的父親戶部尚書郭正陽實打實就是張九岱手下的人。 三司會審在暗中將刑部的優勢壓到了最低,若不是這樣,范鴻信這樣的老狐貍也不會慌了神來找自己。 見白秉臣猜出幾分,范鴻信也不吞吐,干脆把事件和盤而出:“此事都怪我那不爭氣的舅子養了個不孝子孫......” 平都中的世家大都是歷朝歷代有功之后,他們自恃地位,以姻親相連的方式把控朝堂??呻S著寒門子弟通過科舉方式出人頭地,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再逐步提拔自己的門生子弟踏入朝局,漸漸地已經能世家分庭抗禮。 尤其是在本朝,白秉臣勤元三十三年科舉高中狀元,又以平定叛亂有功,入主翰林院。之后皇子奪位,他輔佐的趙禎成功登上皇位,他也被輔帝閣指定為當代治世之臣,寒門子弟的權勢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且白秉臣手下的吏部評定官員功績,每年年終考核,擬定升遷貶黜,更是從科舉中吸取源源不斷的新人分在各方為官,拱衛平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