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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里,專注地看著桌角的一支蠟燭,暈黃的光亮照得他的臉明暗不定,卻一點也不讓人害怕。 林如葦知道他是在看蠟燭計算著時間,她自己出攤時,也經??恐灎T的用量來估摸著收攤時間。 “公子是出來給夫人買消夜的?”交付餛飩時,她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那個公子沒有回話,只是笑笑,走得匆忙,提著燈消失在夜幕中。 或許是自己的手藝真的合了那位公子的口味,他經常星夜提著燈來買餛飩,還是一個人,一盞燈?;斓檬炝?,公子就在她那里存了一筆錢,她也會估摸他來的時刻,提前把餛飩下鍋。 這場簡單的買賣做了一個夏天,直到一次偶然,林如葦被家里發現,就再也沒有能成功偷跑出來過。后來她也曾等在那個路口,想把沒有用完的銀錢還給那個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在家里禁閉關得久了,等她出來再尋,已經再也沒有那個人,那盞燈的蹤跡。 “再后來我開了這攬味閣,也曾按照那位公子的相貌年紀找過,但是都沒有線索。他曾說過,自家夫人是嵐州人氏,所以才半夜出來給她尋江南口味的餛飩。這些年來,哪家夫人沒有來我這攬味閣吃過飯,可偏偏找不到一個年紀和生地都對得上的,我想那位公子可能已經不住在平都了,不然怎么會找不到呢?” 林如葦看著咬著餛飩愣在當地的李安,有些慌亂,問道:“是那位公子有什么問題嗎?” 李安胡亂咽下一個餛飩,覷著梅韶的神情,摸摸自己的下巴:“勤元三十三年,今年就是二十六歲,昭和路,家里還有個嵐州人氏的夫人......” “他是怎么說的?”一直靜靜聽著的梅韶放下手中的勺子,輕輕地握住手腕上的綠檀佛珠,像是在尋找一個依靠。 “他說......” 正是中伏,就算是深夜,蟬鳴都吵個不停。 月下的公子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個食盒,看著那個一直追問自己姑娘,眉眼彎彎,溫和的聲音里帶了無奈:“他是嵐州人氏,來平都三年了,還是吃不慣這里的飯食。平日里又要強,不肯人說他嬌慣,還好他很喜歡你做的餛飩,我就給他帶些。這里總比不得故鄉,事事都順心遂意,有這么一樁能順他心意的事,我很高興?!?/br> 林如葦很是羨慕,托著腮感嘆:“你對夫人這么好,夜夜給她買消夜,一定很喜歡她吧?” 好像有什么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東西,悄悄滋長,暗里萌芽。白衣公子一直深埋在心的那株嫩芽,只敢朝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探出一點腦袋,在微涼的晚風中搖曳著。 他眼中倒映著滿月的清輝,盛滿柔情:“有他在側,足以消磨長夜漫漫。對夫人,我確是心悅已久?!?/br> 都怪這夏夜的蟬鳴太過張揚,吵得人心慌張動蕩。 不然他怎么敢在今夜,承認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梅韶的暗戀: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他,就他不知道 白秉臣的暗戀:除了我自己,誰也不知道我喜歡他 林如葦:我知道?。ㄅe手) 李安:你只是個替他說喜歡的人,冷靜點! 第24章 斷生機 不過短短幾日,暮春的氣息已然彌漫開,先前還飛揚的梨花經了一場雨,竟落了大半,只剩些零落的,凄冷地掛在枝頭,仿佛風一吹就要墜入泥土。 他們兩個已經在白府的墻根上站了許久,要不是這棵梨樹長得實在是高大,堪堪遮住他們大半的身子,恐怕早就被家丁發現。 院中并沒有人,就連灑掃的丫頭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半個時辰前,季蒲進去房間后,就沒有任何動靜。 “你心軟了?”瞥了一眼身旁這個人的神情,李安搖著扇子繼續往他心口上扎刀子,“知道他對你的心意后,舍不得下手了?” 這幾日,那句“心悅已久”和用攝魂術那晚白秉臣肯定的“是”字一直在他的腦中盤旋,梅韶深深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好像只有站在這里,隔著這么一個小小的院子,他才能理清自己的思緒,逼迫自己做出最后的決定。 等了良久沒有得到回應,李安正準備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再出口噎上幾句,就聽見他開口。 “計劃照舊?!甭湎逻@輕飄飄的四字,梅韶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身就走。 李安叫住了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舊愛可放,舊仇不忘?!?/br> 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歡喜,沒什么的,梅韶對自己說。 就算那時的他們真的對彼此有著一點喜歡的心思,就算白秉臣真的在這場錯綜復雜的局勢中有過那么一點真心,那也不過是從前了。有什么是不會被時間消磨的呢?就像他們,當時馬上少年,燈下對坐,檐上飲酒的他們,也絲毫沒有想到,如今再見,血海深仇,無法逾越。 看著他堅定離去的背影,李安忽然有些心慌,他試探道:“如果我說,當年他是想救你的,你會不會......” 梅韶的腳步輕微一滯,卻還是向前去了。 像是有所感應,屋中的白秉臣突然向窗外看去,他的雙眸清澈明朗,卻只捕捉到那簌簌跌落的梨花。 “這場病倒讓我錯過了最好的賞花時節,真是虧了?!?/br> 見他有心思感嘆落花,季蒲知道他這病算是大好了,不由長舒一口氣:“你這一病,可苦了我到處跑,還要受人冷臉。你若不是師姐的孩子,我可懶得管你。像你這樣不聽話的病人,都是要被永久地記在醫者拒醫名單里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