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見狀也不介意, 只低頭想了想道：

    “那些年……我總給你買紅珊瑚珠的簪子, 三顆并做一簇，因為你喜歡紅色?！?/br>
    “未筑基時沒有辟谷, 師父圖方便總找獵戶買山貨, 你卻不吃。無論雞鴨野兔都覺得腥, 嬌氣得一口都不沾，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你是海上妖族的緣故?！?/br>
    “你沒告訴我你是鮫人, 我也沒問。只是那之后我總給你帶各種新鮮魚，拿姜絲給你細細地蒸了, 就這樣你還是嫌棄味道不行?！?/br>
    “我是個修士，卻為你學了做菜。后來直到金丹, 你都貪戀口腹之欲, 死活不要辟谷?！?/br>
    “說出去誰信？我在外面提著劍滿手都是血，回來卻洗手做羹湯?！?/br>
    “小師弟, ”我回憶往事，不免感慨嘆道，“你實在是……磨人至極?！?/br>
    我笑著看向南宮玉, 他站在那里，渾身打斗的可怕煞氣還沒散去，眼眶卻已然紅了。

    “所以你嫌棄我嗎？”他哽咽問道。

    我聞言沉默，半晌緩緩笑道：“……你要聽實話嗎？”

    南宮玉身形微微一晃，卻還是咬著牙道：“要！”

    話音落下，他望著我，忽然開始抽泣。

    “大師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懂你，我比任何人都懂你，楚昭臨和我比就是個傻子糊涂蛋?！?/br>
    他強撐著站穩，急促地笑道，“所以哪怕全天下人都說你喜歡我，我卻知道不是這樣?？杉词谷绱?，我也還是想努力?！?/br>
    “我不爭你的寵愛，只求努力讓你開心?！?/br>
    “……我只求你開心，什么天下責任都是虛的，我們鮫人從來都不在乎那些?！彼榱顺楸亲?，伸手撫平耳邊亂發，仿佛滿不在乎地道，“當然，你在乎，那也無所謂?！?/br>
    “無所謂，我陪你就是了?！?/br>
    “就像你和賀天南落月雪那樣，我也想和你一起。我們做戰友，做朋友，”他望著我道，“做朋友就好了，真的——你不知道我來重華之前，從來都沒有朋友。即使短暫有過，也很快因為忍不了我的性子而走了?！?/br>
    “我問族長為什么，他只說‘以真心來換真心’。但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得……直到遇到你?！?/br>
    他顫抖著笑道：“我喜歡你，感激你，我也把真心給你?！?/br>
    “——但你就那樣死了??！”

    他猝然崩潰，大哭起來：“但你就那樣死了??！大師兄??！”

    “你在我面前死了??！你只在乎楚昭臨，究竟在沒在乎過我的感受??！”

    “那天我到底為什么要去邙山??！有你和賀天南在了，我為什么還是覺得人手不夠??！我算來算去！邙山北邊就是缺一個人！”

    他腿一軟跪在地上，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而我頭腦一片空白，半晌才顫抖著笑道：“你真是太聰明了，南宮玉。你聰明得讓我感到害怕，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是無處遁形……”

    “那就不要躲！”他哭著看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靜了靜，終于說：“我覺得對不起你?！?/br>
    “你沒有對不起我?！蹦蠈m玉卻淚光閃閃地笑了，“也許你覺得我和他……事實上……我們族長也確實是為了這個送我去重華?！?/br>
    “但最終，你送了我更大的禮物?！?/br>
    “連我們族長走前都說，你是我們鮫人族永遠的恩人?！?/br>
    “終于，我們不用再靠聯姻活著?！彼钗跉獾?，“我是幾百年來鮫人族唯一的小乘境大能?！?/br>
    “我做到了，大師兄?！?/br>
    他哽咽問我：“你會為我高興嗎？還是……不再在乎？”

    我們久久對視，終于，我低了低頭笑道：

    “你知道，以前我總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br>
    “如果真的嫌棄你，早在你纏著非要吃這吃那的時候，我就一劍把你挑飛了?！?/br>
    “甚至你二十二歲突破金丹了，我都還推了所有事情去陪你……”我怔然出神，輕輕笑著嘆氣，“那天我身上還有傷……唉?！?/br>
    而南宮玉聽得這樣的回答，卻哭得更狠了。

    “所以你在乎我，你是為了我才不開心，才兩難，才學會了委屈自己，最后……落得那樣結局?！?/br>
    “大師兄……”他顫抖著道，“我果然沒猜錯……我真的欠你一條命……”

    我驀然看他，而大地驟然震動起來，即使在這里，都能聽見封山大陣被撞擊而產生的尖銳嗡鳴。

    楚昭臨瞬間閃身而出，觸手瘋狂延展，澎湃無盡的靈力注入陣中，遠處的落月雪等人一下子少了許多壓力。

    但還是阻擋不了外面的入侵。紫黑色的妖氣瘋狂彌漫，妖族獨有的奪命鑼急促敲響，發出尖笑一般的聲音。

    妖族結界開啟，浩浩蕩蕩幾百個妖修身影浮現，其中大多數修為都是合體境，卻有足足五個小乘。

    ——妖族千年來實力衰弱，別說五個小乘，就連妖族之主青墨河當年，也連小乘的門檻都沒勘破。

    所以這是怎么可能？

    我抬頭去看楚昭臨，他已然全力以赴，閉著眼睛神色冷肅，周身恐怖的靈力不斷增長，注入到大陣之中。

    再低頭看南宮玉，他臉色一下子蒼白，張了張口才道：

    “……我把碧海流音琴給了青墨河，他拿去換了魔修功法……速成了五個小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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