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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時過境遷,哼,倒叫楚昭臨撿了個便宜!” 徐長老絮絮地對楚昭臨冷嘲熱諷,我卻怔愣許久才回過神來,笑道:“這下長平派要熱鬧了?!?/br> 徐長老覺得我重點錯:“對別人來說是熱鬧,對你可不一定。你和重華葉微同名,長得也像,一旦被錯認,后果可是難說?!?/br> 不知是被楚昭臨弄得滿心火氣,還是對這樁修仙界舊事充滿好奇的緣故,徐長老竟比我還上心,沉思道: “說白了,究竟重華葉微犯了什么大錯,以至于修仙界百年來只字不提,視若秘辛?” “若是走火入魔、yin/穢悖亂之類尚好,若真是叛門,恐怕你也會受牽連,到時別說走不走得,怕是性命都難保?!?/br>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徐長老的關懷都是真的。尤其想起十年間他對我有意無意照顧良多,我差點沒忍住把真相告訴他,直接跟他說,“其實我就是重華葉微?!?/br> 但想想我還是閉上了嘴。這事兒長老不信還好,萬一信了,云陽須彌等派又認出我,到時候找我泄憤也好報復也罷,我認了無妨,只是徐長老必不會坐視不理,平白把他牽扯進來受罪,我實在良心不安。 于是到底是沒說,只是看長老實在如臨大敵,我解釋了一句:“長老不必過于憂心,我和那位葉大師兄無論長相性格,半點都不相似,烜燁仙尊諸位實無理由錯認我?!?/br> 徐長老狐疑:“你怎知道?” 我面不改色:“滄溟仙尊親口說的?!?/br> 徐長老這才信了,卻又納罕:“所以楚昭臨為什么非把你養在身邊?真就只憑一個名字?” 好問題,其實我也奇怪他為什么認定是我,但又不好問他——按理我是不知道重華葉微長什么樣、性情如何的,這一問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于是我含糊道:“不知道,但想來仙尊自有主意?!?/br> 徐長老可不這么想,他直接罵道:“就是個仗勢欺人的瘋子!” 我沒接口,心里卻想,他如今確實是有些瘋癲不定,但想到他所經受的那些事——青墨河叛門,南宮玉叛門,妖族背叛,魔修大盛,而他不僅需要瘋狂修煉支撐修仙界,還被青墨河打入的兇煞符折磨,每一戰都是九死一生……這一切換成是我,如今的模樣大概也不會好到哪去。 同時我也有點理解了,為什么他這么執著要我回去。 ——大概是一個人撐著實在太累了吧,有個人陪著,哪怕隨便來個人呢,也好過獨自一人。 但是這條路就是這么寂寞的,早在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這些人,除了南宮玉作為道侶和他并肩而立,其余人要么隕落,要么分道揚鑣,要么境界相差太大再無話題可談……總歸都要離他而去,最后只剩他一個人。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是凡人都懂的道理,楚昭臨怎會看不穿? 所以只是一時的執念罷了。這一點楚昭臨遲早會明白,他也必須要明白。 等楚昭臨想明白了,從一時的迷障中脫身,就會發現摘掉過往那些交情后,我其實早沒了陪伴他的資格,他也不會再有帶我回去的興趣。 更何況,就我自己而言,我也并不想回去。 我拈起一枚白子落下,任少年師弟師妹、師父、各派掌門、各位舊友的容貌從我眼前飛速閃過,心里想起當年我抱劍縱馬于長安道上,看到的場景。 我看到凡俗人家老人被子女欺負,不給吃不給喝推到大街上。我拔劍相助后,老人淚光閃閃對我感恩戴德——這場景我至今記憶深刻。 當時我面上客氣,心里卻想,這么茍活有什么意思? 若哪天我傷了殘了、或者老得不能自理狼狽不堪了,必干脆自盡了事,省得受這種閑氣。 我可受不得這種氣! 我當時信誓旦旦,還和朋友們說笑。少女南宮玉抱著布娃娃靠著我睡得昏天暗地,少年楚昭臨冷著臉站在欄桿邊看萬家燈火。 那時我萬萬想不到,這會是一個天大的flag。 那時我萬萬想不到,到頭來哆哆嗦嗦卑微求生的竟會是我。 關于為什么會做出這個選擇,我已不愿多言。我只能說我不后悔,無論是重華葉微還是長平葉微,選擇了就不會回頭。 但如果把這樣落魄的我拉到舊友們身邊,我會感到受傷。 他們會怎么說我?虛偽、膽怯、軟骨頭——我一句話都不會反駁,因為這是事實,但這樣說出事實,會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雖然在他們心里我只如流星,一閃即逝不值一提,但我還是把他們當朋友——單方面的。 朋友的蔑視,師父的失望,再加上楚昭臨的憐憫。我若回重華,等待我的便是這些。我想,任何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不要去自取其辱,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哦,唯一一個視我如常的大概是南宮玉。但我一個念頭毀了南宮玉的龍鳳姻緣,我怎么對得起他。 更不要說我這個念頭,居然是和我最疼愛的小師弟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我沒臉見他。我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師兄,所以一己私欲,竟毀了師弟們一生。 小雨淅瀝。藏書閣撐起了防護罩,以防書籍被水汽浸染。然而沒一會兒雨又停了,艷陽高照,眼瞅著上元節已過去七八日,雨水一過,早春漸漸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