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時糾正道：“你并非殺人犯，你乃是自保?！?/br>
    年知夏低喃著道：“我是自保，但我亦是殺人犯?！?/br>
    “你若是殺人犯，我便是劊子手，死于我手之人較你多得多?！备当睍r遲疑地伸過手去，揉了揉年知夏的發絲。

    年知夏眼眶發燙：“多謝傅大人?！?/br>
    四年前，傅北時是他的救贖；四年后，盡管傅北時業已不記得他了，傅北時依然是他的救贖。

    第28章

    三日后, 年知夏堪堪喂傅南晰用罷晚膳，便瞧見傅北時推門而入。

    傅北時手上拿著三串冰糖葫蘆，行至床榻前, 一串遞予兄長, 一串遞予年知夏。

    年知夏接過冰糖葫蘆后，緊緊地盯著，霎時百感交集。

    這冰糖葫蘆是北時哥哥對于輕薄了他的補償，但他并非女子, 其實談不上輕薄。

    北時哥哥愿意買冰糖葫蘆給他，說明北時哥哥已原諒他了罷？

    但他難舍難分卻欺騙了北時哥哥一家，甚至仗著北時哥哥心軟, 不會當真掐死他而做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

    他實在是對不起北時哥哥。

    傅南晰接過冰糖葫蘆, 感慨萬千：“北時，你小時候最愛冰糖葫蘆，不過你一十五歲那年不是發誓再也不吃冰糖葫蘆了么？還說冰糖葫蘆是小孩兒吃的玩意兒，而你已長大了?，F如今，你已二十又一，怎地想起吃冰糖葫蘆了？”

    傅北時玩笑道：“因為我返老還童了?！?/br>
    “北時才不老，哪里需要還童？”傅南晰一面吃著冰糖葫蘆，一面含含糊糊地道, “雖然你被今上支開, 去了一趟湘洲, 亦未放棄翠翹一案罷？這案子查得如何了？”

    傅北時回道：“我命心腹去尋翠翹的父親與祖母, 我那心腹成了蟬，幸而我還安排了黃雀?！?/br>
    傅南晰猜測道：“螳螂難不成意欲殺人滅口？”

    傅北時頷了頷首：“兄長, 今上已不是當年立下豪言壯語, 要教這世間河清海晏的太子殿下了?！?/br>
    傅南晰突地咳嗽了起來, 手中的冰糖葫蘆沒抓穩，一下子從錦被滾落至地面，碎了脆殼，蹭破了山楂皮，變得不成樣子。

    年知夏熟練地拍著傅南晰的背脊，為其順氣。

    傅北時撿起冰糖葫蘆，放于一旁，繼而憂心忡忡地望著傅南晰。

    傅南晰雙目低垂，直覺得自己像極了這冰糖葫蘆，從完好無缺變得殘缺不全。

    待得吐息平靜，他失望地道：“今上庸碌無為，縱然算不得昏君，亦算不得明君。我當年以為今上會是千年一遇的明君，決然想不到今上會變作混珠的魚目?！?/br>
    “若非兄長的身體每況愈下，今上在兄長的輔佐下，定會是明珠?！备当睍r并不清楚兄長為何突然一病不起。

    “我已為今上做了我所能做的?！备的衔嘈Φ?，“即使我身強體健，我亦不可能將今上輔佐成明君?！?/br>
    他思及自己與今上決裂之時的情形，頓覺心口發悶。

    傅北時嘆了口氣，方才接著道：“我已安置了翠翹的父親與祖母，又策反了被王家收買的龜公，還找了兩名曾被王安之施加過暴力的花娘，一名從王安之手中死里逃生，終身殘疾的小倌兒，以及一名被王安之拔光了牙齒，慘遭虐待的婢女，其中那小倌兒手頭上有證據能證明王安之將他的同伴毆打致死。明日乃是休沐，我一早便會將王安之提了來，審問清楚后，如若罪行屬實，我絕不會饒過他?！?/br>
    “你想將其斬首？”傅南晰見傅北時頷首，提醒道，“北時，你理當明白，你要是將王安之斬首，十之八.九會惹得今上龍顏大怒?！?/br>
    傅北時毫不畏懼：“我身為京都府尹，若是連王安之這等狐假虎威的惡徒都視而不見，輕輕放過，不若掛冠歸隱來得好?！?/br>
    傅南晰暗道：今上已屈尊警告過你了，你卻明知故犯，觸其逆鱗，你要是將王安之斬首，恐怕不是掛冠歸隱便能了事的。

    傅北時見傅南晰默不作聲，道：“兄長認為我該當識時務者為俊杰么？”

    傅南晰搖首道：“北時，你有理想，有抱負，你并未被官場所污染，兄長甚是欣慰。這官場多得是官官相護，最缺的便是你這樣為民請命的好官，兄長希望你能不改初心?！?/br>
    “多謝兄長?！备当睍r將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傅南晰，“兄長吃?！?/br>
    傅南晰咬下一顆冰糖葫蘆：“余下的你自己吃罷?！?/br>
    “嗯?！备当睍r亦咬下了一顆冰糖葫蘆，含在口中，不一會兒，冰糖未及完全融化，糖殼已被他咬碎了。

    年知夏則是舔.舐著冰糖葫蘆，直到糖殼被舔掉了，方才吃暴露無遺的山楂。

    與此同時，他悄悄地看著傅北時。

    明日傅北時便要向王安之發難，無異于向今上，向王大人，向王貴妃發難。

    如若傅北時真的因此而掛冠歸隱，委實可惜。

    不過他并不會勸傅北時改變主意，一身傲骨的傅北時才是真正的傅北時。

    傅北時將最后一顆冰糖葫蘆給了傅南晰，叮囑道：“兄長，我若出事，切莫向今上低頭?！?/br>
    “好?！备的衔χ饝?。

    傅北時端詳著傅南晰的面孔：“兄長，你的氣色是不是又差了些？”

    “應是天氣漸寒的緣故罷?！备的衔恢复巴?，“北時，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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