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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他走在了前頭。 院子里秋風瑟瑟,寒氣翻滾,他在白日坐過的那把竹編椅上坐下了。 他并不覺得寒冷,以防傅北時看出端倪來,仍是攏住了披著的外衫。 傅北時欲要將自己的外衫解下來,披于“年知秋”身上,又害怕會嚇著“年知秋”,于是道:“嫂嫂先去將衣衫穿上可好?” “不必了,叔叔且長話短說?!蹦曛牟豢锤当睍r,仰望著無星無月,孤寂如他的夜空。 傅北時并不坐下,而是立于“年知秋”面前,為“年知秋”擋風。 年知夏一伸手便能抱住傅北時的腰身,傅北時身上殘留的酒氣不斷地往他的鼻腔鉆,害得他心動神搖,他須得絞緊了雙手,方能將雙手控制住。 傅北時一垂眼,便能將“年知秋”的一副鎖骨盡收眼底,只得不垂眼,直視前方的土墻。 片晌,年知夏才聽得傅北時道:“當朝吏部尚書的公子王安之同伺候他的妓子發生了口角,將其從樓上推下,使得其失血過多,當場殞命,報案的龜公原本是這般說的,但馬上便翻了供。鴇母、小廝、仆婦以及其他的妓子皆眾口一詞地堅稱是那妓子不知好歹,非要王安之將其娶回家做妾室,由于王安之堅決不肯,她與王安之動了手,不慎失足墜樓?!?/br> 作為京都府尹,傅北時是不能對外透漏案情的,但這樁案子鬧得太大,早已滿城皆知,他便也沒甚么顧忌了。 年知夏不看傅北時,盯著自己的鞋面道:“叔叔是想要我說叔叔須得將案子徹查到底,給那妓子一個交代?還是想要我說叔叔應當識時務,勿要同吏部尚書與王貴妃作對?左右缺少人證,亦缺少物證,叔叔就此結案亦毋庸遭到詬病?!?/br> “嫂嫂認為我該如何做?”傅北時心里其實早已有決定了,誠如他所言,他只是想與“年知秋”說說話而已。 “叔叔貴為京都府尹,何必問我?”年知夏篤定地道,“我認為按照叔叔的脾性,叔叔定會徹查到底,不管是否會惹禍上身?!?/br> “被嫂嫂猜中了?!?/br> 傅北時又暗道:“知秋”與我心有靈犀,倘若嫁予我,定是賢內助。 可惜,他對于“年知秋”的心動來得不合時宜;可惜,他未能早一步識得“年知秋”,進而與“年知秋”相知相許,共赴白首。 年知夏佯作好奇地道:“叔叔為何會心悅于衛將軍?” 衛明姝的性格大大咧咧,做男裝打扮時英氣逼人,做女裝打扮時大方得體。 平心而論,他認為衛明姝是個當妻子的好人選,不過他無法對衛明姝動心。 他苦思著該如何作答,末了,吐出了一句:“因為她是明姝罷?!?/br> 換言之,就算他年知夏乃是女子,且在姿容、才華、武功方面勝過衛明姝都毫無用處,因為年知夏不是衛明姝。 他輸得心服口服。 他心知自己該當釋然了,卻覺得眼眶、鼻子酸澀得緊。 再過一會兒,他怕是又要哭出來了。 是以,他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推開體貼地為他擋風的傅北時,急聲道:“我去收拾二哥的房間,叔叔稍待?!?/br> 傅北時見“年知秋”逃也似地走了,悔不當初,顫聲道:“嫂嫂,對不住?!?/br> 第15章 對不住…… 年知夏并不想聽傅北時向他致歉,他哭泣是因為傅北時誤將他當作了衛明姝,而不是因為傅北時險些親吻了他。 相思太苦,這世間如若當真有忘情水,他定會不假思索地一飲而盡,好將傅北時忘得一干二凈,好讓自己發自內心地將傅北時當作叔叔對待。 這一出替嫁是他心甘情愿的,現如今他已后悔了,可惜悔之晚矣,且為了meimei,勢在必行。 倘若只是遠遠地窺看著傅北時,他定不會越陷越深,他定能真心實意地祝福傅北時與衛明姝琴瑟和鳴。 歸根結底,他當年便不該見到一身血衣,英姿勃發的傅北時。 他對于“英雄”最初的解讀是傅北時教授予他的。 他對于“心上人”最初的解讀亦是傅北時教授予他的。 自從一十又二的他第一眼見到傅北時起,他的人生便再也容納不下一名女子了。 在一定程度上,傅北時塑造了他的人生,卻又摧毀了他的人生。 若不是一直惦念著傅北時,他大抵已死于逃荒中了,不一定能頑強地活到今日;若不是一直惦念著傅北時,他興許早已定親了。 他氣得磨了磨牙,卻又情不自禁地回過首,向傅北時望去。 傅北時驟然感知到了“年知秋”的視線,稍一低眼,便與“年知秋”四目相接了。 他意外地從“年知秋”的雙目中窺見了一汪春水,風情萬種,嫵媚勾人,似乎在向他訴說滿腔深情。 難不成“年知秋”對他…… 他眨了眨雙目,那汪春水卻消失無蹤了,他被“年知秋”瞪了一眼,“年知秋”轉身便走,不理睬他了。 適才是他的錯覺罷? “年知秋”親口對他說想盡快懷上兄長的孩子,他又偷聽到了“年知秋”親口對其母說心悅于兄長。 “年知秋”之所以原諒他的輕.薄,并不是僅僅出于大度,而是不想教兄長左右為難罷? 兄長危在旦夕,絕不可動氣。 要是兄長身體康健,“年知秋”定會向兄長告狀,讓兄長好生地教訓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