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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上一次是為了偷劍,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呢?郁笙垂下的眼簾里添了幾分惑然。 一次又一次地來到這里,一次又一次地頂著一張虛假的臉…… 郁笙的指腹從奚飛鸞的耳畔輕輕蹭過。 是顧念舊情嗎? 睡夢中的奚飛鸞似乎被弄得癢了,微蹙著眉偏開了他的手。 郁笙心中有了回答:一個魔族,還是個魔頭,怎么會顧念舊情? 一定有什么陰謀吧…… 郁笙手上不自覺又用力起來,將奚飛鸞偏開的頭給掰了回來,眼神陡然轉厲。 師哥,你什么時候才能像個真正的魔族一樣,把獠牙露出來呢? 到時候我就能安心地把手放在你的脖頸上,毫無負擔地了結這些糾葛了啊…… 睡夢中的奚飛鸞似乎更不舒服了,他無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郁笙胸前的衣襟,而后身子縮了縮,窩進他懷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郁笙突然就僵直了身,一動不動的。 ——總是裝得這樣乖巧,這樣挑不出錯處,你到底想干什么? 郁笙心口猛然抽痛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血紅,他踉蹌一步,看了眼懷里的奚飛鸞,正欲把人隨手扔地上,褲腳突然被人抓住了。 郁笙低頭,孟向陽正仰躺在地毯上,整個人呈大字狀,一手抓著他,一手胡亂撲騰著,閉著眼嘴上還不住嘟囔:“師弟……喝……喝啊……” “……”郁笙突然就不想讓奚飛鸞和他一起躺地上過夜了,他艱難抬腳甩開孟向陽,往榻前走去。 剛把人扔到榻上,在地毯上的孟向陽又滾了過來,八爪魚一樣纏住他的腿,郁笙毫不在意地一腳把人踢開,腰間突然一緊,他低下頭,奚飛鸞竟然無知無覺地滾到榻邊,一把抱住了他,仿佛把他當做了取暖源。 松垮的衣領被動作拉扯著,鎖骨線條若隱若現,郁笙心念一動,伸手扯開了他的衣領,露出的皮膚白皙到晃眼,郁笙按著他的肩頭,一直將衣裳退到了胸口以下。 奚飛鸞雖看著瘦削,身上還是有一層薄薄的肌rou的,可那比女子還要白皙的膚色,總會讓他顯得比實際上還細弱些,而他的上臂處,一片接近成人手掌長度的疤痕突兀地顯露在郁笙視野里。 那斑駁的,凹凸不平的瘡疤印在玉白色的皮膚上,讓郁笙的眼珠一點一點地震顫起來,又夾著絲絲惶恐。 尖銳的疼痛猛然刺入腦中,腦海里似乎殘缺了什么,又似乎多了什么,郁笙單手捂住頭,目光含著不解,死死困在那片疤痕上。 ——那是被火舌撩過的灼傷。 皮囊近乎完美的師哥,身上也會有這種傷痕。 “不怕了,不怕了,我這就拉你出來……”一個清脆的,模糊的聲音從萬千紛亂的記憶中脫出來。 郁笙抬起頭,仿佛又回到了那黑與紅纏身的火海。 眼前有道光不斷地在擴大,那雙手向他伸來,同光明匯聚在一起,一種安心的力量從那雙手上源源不斷地傳來。 幼時的郁笙一把抓住那雙手,義無反顧地投進了那片光明之中。 許是他不住地在顫抖,那只手又輕又軟地落在他背上,郁笙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好了,好了,不要怕了?!?/br> 是誰呢,是誰舍得費力去救他這種沒人在意的孩子呢? 他努力抬起頭,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 然而映在瞳孔里的是滾滾烈火,他看見被燒得已經不成形狀的屋梁帶著火星朝他砸下來,灼熱之息撲面而來,他閉上了眼。 他聽見一聲悶哼,再回神時已經被人緊緊抱在懷中。 “我是仙人,不要緊的?!彼犚娔莻€聲音道。 “不要緊的……”郁笙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逐漸恢復,他低頭看著已經滾去了床頭另一角的奚飛鸞,喃喃自語。 雞鳴三聲,天色微微泛白,奚飛鸞醒了。 剛一睜眼,一股遲緩的鈍痛立馬灌進了他的腦子里,奚飛鸞抬手捂住自己快要炸了的頭,突然感覺哪里不對。 這是哪兒? 他望著完全陌生的床榻,陌生中還帶著一絲熟悉。 青色的床幃,淺金色的花紋……這不是師尊的房間嗎?奚飛鸞猛然翻坐起來。 “醒了?” 旁邊突然幽幽冒出一個聲音,奚飛鸞又打了個哆嗦,緩緩轉頭,見郁笙坐在寢室的書桌前,一雙漆黑的眼眸正望著他。 “你怎么……在這兒?”驚恐之下,奚飛鸞也顧不得自己態度了。 郁笙挑了挑眉,語氣比昨日輕快許多,仿佛又回到了奚飛鸞熟悉的那個模樣:“這是為師的寢房,為師不在這里那應該在哪里?” 奚飛鸞說不出話來,愣了一下,又話不過腦地來了句:“那你為何坐在那兒?” “……”郁笙看著他:“因為你占了為師的床榻?!?/br> “哦……”奚飛鸞眼神放空,坐在那里呆了半天,記憶就像是斷了片一樣,他好像被拉著去選武器,然后又被拉去吃食,再然后…… 哦,他在食堂里被孟向陽灌了一大碗十三年的女兒紅。 可是自己怎么會跑進師弟的寢房里? 想著想著,他才想起郁笙現在還在他旁邊,緊接著,房間里突然響起斷斷續續的,如雷般的鼾聲。奚飛鸞趴在床邊往下看,孟向陽不知為何臉朝下趴在地板上,睡得正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