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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元帝看了信函,問:“藎祺山窮困,糧草可還充足?” 斥候回道:“回陛下,梁袞多地駐軍已趕來支援,糧草軍備目前皆無憂患?!?/br> 正元帝瞧那信里的意思,打與不打要他一道圣旨,只是開戰與否不是隨意便能下決定的,便叫人帶斥候下去休息,隨即收了宴會,立刻召開朝會商議。 世安殿的燈火亮了一夜,納蠻表面求和、反手背刺的做法引起了大半朝臣的憤怒,正元帝便批了開戰的旨,并且嚴查揚荊望月港,進行部分封鎖。第二天一早斥候便候在宮外,領了圣旨立刻返回了西北邊境。 接下來的三個月不斷有大小捷報傳回宮中,直至十月底整個梁袞都進入了戰備狀態,揚荊海岸也全面戒備,限制所有與通羌商業往來的船只進出港,并且重點盤查了近期所有經由望月港進入梁袞的商隊。 八月初偽裝成獵戶的通羌人在梁袞駐軍關卡處埋了數斤炸藥,路千棠起先帶人挖出的引線剛替換掉就被通羌的探子發現了,大概是因為藎祺山地勢偏僻,兵力相對薄弱,那些人一招不成干脆打算把他們整個營地炸上天。 路千棠早先帶人圍了那幾戶頗有嫌疑的住戶院子,那老太家的草垛被抄了個底朝天,里頭查出來不少男人的兵甲和刀刃,但這老太什么也不肯說,又不能對一老一幼做出刑訊逼供的事情來,便安插了許多暗哨日夜盯著。 恰好這時饒思幸帶了一支親衛趕至藎祺山,賊人瞧見饒字旌旗在西北的風沙中獵獵鼓動,便已經惶然后退數十里。 這是路千棠第一次近距離看見這位傳說中的年輕將帥,馬嘶令止,戰旗與銀色盔甲混入黃灰色的西北風沙中,仿佛就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饒思幸來得突然,他自己帶了數十人跑來了最偏僻的邊地,讓副將帶著剩下的人去與梁袞駐軍交接。饒思幸不讓聲張便沒有人往上報,等上頭自己發現,他也該離開了。 饒思幸在藎祺山的邊營外勒了馬,自顧自地掃視了一圈,一旁的兵們大氣都不敢出,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半天才聽他問:“暗哨是誰布置的?” 路千棠上前應了聲,饒思幸微微點頭,打量了他一下,說:“做得很好,你帶人跟著我,往前面探一探——敢不敢?” 路千棠有些驚訝,立刻點頭:“敢!” 饒思幸笑:“給我一份地形圖,我們明日去探?!?/br> 路千棠便領他進了營帳,親衛在帳外候著,饒思幸自己找地方坐下了,看他把地形圖攤開,突然說:“我知道你?!?/br> 路千棠手一抖,震驚都擺在臉上。 饒思幸擺手叫他坐,說:“不要這么驚訝,我與單帥關系還不錯,聽說了一點——你真是膽子不小?!?/br> 路千棠抿了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安靜地梭在了一邊。 饒思幸的眼神落在地圖上,看見他做的標記,說:“你腦子倒是很靈光,只是待在這個破地方,想出頭可是難得很?!?/br> 饒思幸的手搭在膝蓋上,抬眼看他,說:“我給你一個機會,藎祺山山窩里藏了一幫老鼠,其中有一個老鼠腦袋,是納蠻的大祭司,在那里充當野雞軍師,右半邊臉有一道長疤,你生擒了他,我給你升官?!?/br> 路千棠定定地看著他,說:“饒帥為何幫我?” 饒思幸不坐在高馬上時總叫人覺得柔和,大概是他生的這張臉像極了話本子里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多情公子,反而不大像一個殺伐果斷的將軍。 饒思幸露出一個浮在皮rou上的笑,說:“算你運氣好,若是他們此次不犯在藎祺山,我可不會來這里——還有,做事總問為什么可不是什么好習慣?!?/br> 路千棠的眼神緩緩沉了下來,說:“知道了,我馬上去辦?!?/br> 饒思幸沖他微微一點頭,路千棠又回過頭說:“只要活的就行吧?缺胳膊斷腿的饒帥認不認?” 饒思幸一哂:“認?!?/br> 路千棠帶了幾十人,連夜摸進了藎祺山,直到第二天將近晌午才回了營,刀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跡,整個人簡直像是跟狼群撕咬了一夜,衣袖都被劃的破破爛爛,下巴上也有一道顯眼的傷口,剛剛結了痂。 路千棠把綁在馬后活生生拖來的大祭司扔給饒思幸的親衛,那大祭司哼哧哼哧地喘粗氣,嘴邊都是血,瞧著還挺駭人。 饒思幸看了一眼被捆成八爪魚的刀疤臉,驚訝挑眉:“你這捆人的手法是全憑心情?” 路千棠眉目間有些不耐,右手拎著刀,左手不住地往胸口摸,說:“里面的老鼠都端了,只留了這么一只活的,腿骨讓我敲了,別的都還好好的,沒瘋沒傻,饒帥驗驗貨?!?/br> 饒思幸撐著手肘,看了他幾眼,說:“好,給你記功了,你倒是比我想的要——” 他說著看了一眼那刀疤臉軟綿綿的腿,估計不止是把腿骨敲了,還砸碎了,他這半句話頓了半天,眼神又回到路千棠的臉上,若有所思地說:“比我想的要敢下手?!?/br> 饒思幸還記得年初和單池留一起喝酒,單池留說起過路千棠,說他性子太軟,跟他爹不像,怕是個不能成事的。 饒思幸擺手讓路千棠回去,心想,這也沒看出來哪里軟啊,難不成西北的風沙真能把人喂成個實心的? 路千棠回去換了衣裳,從懷里掏出那塊南紅玉扳指,好好的漂亮扳指中間露出一道很深的裂痕,像是被刀劍之類的利器重擊過,傷痕非常顯眼,唯一幸運的就是好在沒有斷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