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不識酒沾唇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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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實意發問:“你們說完了嗎?” “別置氣嘛?!彼酚薪槭碌溃骸拔覀兎顜熥鹬律饺マk事,正巧碰到戚師兄結束課業,不如跟著我們,順便在山下找家茶館小憩?” “你們辦你們的事,叫我做甚?”我縮縮脖子,不知為何覺得后背冷風四起,便用手支開他的扇子,“別扇了,我不熱?!?/br> “罷了,戚師兄不領我的情也沒法?!彼掀鹕茸?,緩緩敲打掌心?!扒莆疫@記性,還沒向師兄介紹呢,實在是唐突。蔽姓柏,單名一個霜字,來自巽風長老座下。既然戚師兄已經通過考核,那么今后我們就算是同門師兄弟了,還請多多賜教?!?/br> “賜不了,你另請高明吧?!蔽倚睦锏胗浿裉爝€沒吃的靈石,不住地朝寢居的方向瞟。 柏霜卻會錯了意?!澳阍诳词裁??找荊年?長老留他授課了,所以沒和我們一起?!?/br> “沒,我只是想回家了?!?/br> “師兄勞累半天,確實該歇息了,只是不知——回的是那個家?” 扇身一斜,冰冷的金屬骨沿緊貼著我脖頸處的皮rou,柏霜的聲音和扇骨一般銳利?!罢f起來,今日的考核,戚師兄真是自己作答的么?我隱約聽著分外熟悉,師兄你,應該不會去拾人牙慧吧?” 他雖未點破,但明顯知道我近來都留宿在荊年那里。 錯愕之中,扇骨在我脖頸上錯開一道細如發絲的劃痕,銀霜中一點血紅,煞是奪目。 但從圍觀者的角度來看,我們不過是湊近了在交談。 【注意:對方具有攻擊趨向?!?/br> 【攻擊路徑預測方案計算中?!?/br> 【檢測到未知能量,計算出錯?!?/br> 這破系統,自從來了這個修仙世界就一直報錯,都見血了還計算個毛線,完全靠不住。 扇骨劃開皮膚只要一須臾,但我卻仿佛被凍在原地,時間分外漫長,腦海里逐一排查著柏霜對我敵意的可能來源,扇骨的力道愈來愈重,與信號接收器接觸,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在它即將劃破我的仿生外殼,將內部構造暴露出來之前,他松了手。 “戚師兄也是硬氣,傷口深至見骨,都不吭聲?!?/br> “……” 事實是開發人員認為感知疼痛會成為仿生人的弱點,因此剔除了痛覺中樞。 “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早些和荊年劃清界限,你們并非同類?!彼麚u著扇子,和隨行的弟子們離開了,其余人則是一臉駭然地看著我。 并非同類?具體指什么?我只知道物種隔離。 正思索著,有弟子出聲提醒我:“你流了好多血……我帶了止血藥,你要嗎?” 我如夢初醒,摁住血如泉涌的傷口,頭也不回地往蝕艮峰跑去。 止血藥對我自然沒用,今日又多云久不轉晴,得盡快用靈石補充電量,好加速機體修復。 離寢居還差一河之隔時,我碰到了神出鬼沒的徐錦。墨菲定律誠不我欺,找他的時候,踏破鐵鞋尋不著,沒找他的時候冷不丁就冒了出來。 他是被我傷口流出的“血液”吸引過來的,涎液無意識地從嘴角流出,喉嚨只會發出最原始的嘶吼聲,目呲欲裂,像只紅眼怪物。 我腦子里冒出個念頭:莫非這才是他饑餓的源頭?而餐食也好,泔水也好,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替代物。 總覺得他這副模樣,頗似我在來這個世界之前見過的某種東西。 還來不及核實,徐錦就向我撲來,他難纏得緊,我躲避不及,被他強行拖下了河。 落水,將原本清澈的「鵲橋」染成混濁血河,徐錦一只手拽著我,一手掬起紅色的河水狂飲。 “不能喝……電解液對人有毒……”我掐住徐錦的脖子,逼他吐出來,奈何河水濕滑,差點脫手。 狼狽之際,一只手拽住我的衣襟,將我帶到岸邊。荊年的輕功已出神入化,涉水不留半點漣漪,但身上還是被我沾上不少水漬。 我早就知道荊年喜凈,現下害得他也滿身臟污,一時間心虛得不知說什么好。好在他并未跟我計較,只是一腳將還想撲上來的徐錦踹開幾米遠,暈死過去,我似乎聽到骨頭斷裂聲。荊年眼神比徐錦可怕得多,后者只是想吃人,而前者,我認為他是真的能把我抽筋剝皮、涮吧涮吧吃了。 “解釋?!鼻G年冷冷道。 這該怎么解釋?說我被餓昏了頭的徐錦當成了人,他想喝血,結果卻喝了一肚子稀釋過的電解液,我給他催吐催到一半被打斷了嗎? 我指著不遠處癱在地上的徐錦?!八孟裰卸玖?,不知道吐沒吐干凈……” “沒問他,我在問你?!鼻G年盯著我自愈中途依然在滲血的傷口,目光陰沉,醞釀著暴風驟雨?!罢l傷的你?為何要傷你?” “哦,這個啊,一會兒就好了?!蔽衣冻鲆粋€自以為完美的微笑,“你可以順便給我一點靈石嗎?” 他呼吸陡然加重,隨掐住我的下巴,手指將我精心設計過的微笑扭曲?!安粶市α?,你怎能傻成這個樣子?別人要殺你,還笑得出來?” “我……唔我不知……唔道?!蔽铱邶X不清地說著,“柏霜讓我離你遠點,說我們不是……同類?!?/br> 荊年聞言,動作一滯,我得以掙脫,聽到他沉聲問道:“那你認為呢?” “什么?” “他讓你和我劃清界限,你認為如何?”他急躁地重復了一遍。 “我說了我不知道?!蔽椅宋亲?,只覺剛被他掐得眼壓過高,現在又被河邊的冷風刺激,導致生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澳銈冋f的話我都不是很明白,做人的道理這么多,我也不太懂,沒人教我,我怎么會懂呢?” “問你兩句而已,哭什么?”荊年語氣不善,不過揩眼淚的指尖算是溫柔?!坝譀]逼你?!?/br> “我沒哭,都是因為你掐的?!蔽夷艘话涯樕系囊后w,深呼吸兩下再開口,仍然是抽嗒嗒的,不由生起了悶氣?!拔一厝?,就要跟,開發……人員說,不要把我做得那么……那么像人,太,太麻煩了?!?/br> 第21章 你的貓好軟 “行了,我先給你療傷吧?!?/br> “你治不好的,給我靈石就行?!?/br> 荊年懶得再跟我爭執,徑直伸出手掌,凝聚內力,源源注入我的創口內。 本以為是徒勞,不曾想體內竟真涌起一股暖流,同時電量百分比不斷增長。我想到來五蘊宗第一天見過的那盤棋,洊震峰對應雷元素。 太可惜,和充電寶同床共枕這么多天,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不多時,傷口已在充沛的內力加持下完全愈合,荊年收回手,我還戀戀不舍,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還有別的傷嗎?” “沒……等等,還有半年前的?!蔽抑钢厍?,皮rou下,機械心臟一直留有幾道裂痕,害我多少有點心律不齊。 聞言,他眸色暗下來,大抵是又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怪這位置太不湊巧,竟和荊年的陳傷如出一轍。 荊年曾經一語成讖,我們,微妙地很相像。 “半年前的話,就是荊府那次了,我記得檢查過,沒有任何傷口?!彼??!伴L老還在等我,別耽誤時間了?!?/br> 眼看著充電寶要走了,情急之下,我將荊年的掌心摁在我心口,道:“不是的,雖然外面看不出來,但是里面壞了?!?/br> 他終于開口,不過語氣很是猶疑?!澳愕摹?/br> 我盯著他的眼睛,重重點頭?!皩?,心跳很不穩定,你也聽到了是不是?” 隔著薄薄青衫,人造齒輪在旋轉,真實脈搏在跳動,二者相距不過三寸,他只需跨過這三寸距離,就能揭開真相。 荊年不語,眼睛就像今天的天氣,陰晴不定,我也莫名忐忑起來。 難道因為方才柏霜劃開的創口,被他看到了內部構造? 半晌,他終于抬眼,不露痕跡地避開對視?!澳愕摹瓰槭裁词擒浀??” “???” “喵——”2號吃力從荊年掌下掙脫出來,氣沒喘勻,就因驚嚇而咬了他一口,然后它就像剛才的徐錦,被揚飛出去,好在我及時接中。 我將它翻來覆去檢查,方才一路跌宕,這小東西倒啥事沒有,連皮毛都只打濕了表層一點。 “把它帶出來做甚?”荊年無暇的手背上多了兩個尖尖牙印?!澳憔烤故窃谶@兒修行,還是養貓?真是朽木不可雕?!?/br> “可是,把它放在家里,要是又被別的貓咬死了怎么辦?” 好歹也花了些功夫才救活,死了不就是做無用功嗎? 無用功=浪費電,絕對不行。 荊年冷哼道:“一只白養的畜牲而已,我好心幫著脫困,還給療傷,反倒恩將仇報?!?/br> 我不明所以,將貓舉到他面前?!澳愕降自诹R誰?” 他不耐地打開我的手,捻了個法訣,微光閃過,我還沒感知,荊年指間就多了一撮濕漉漉的斷發?!跋虏粸槔??!?/br> 我擰了一把還在淌水的發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問2號:“是你咬的他,他為什么要剪我頭發?” 2號:“喵?” “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是任性?!?/br> “喵嗚?” 回到寢居,竟有訪客等待,倒是稀奇,平時這里一直門可羅雀,鮮有人踏足。 薛長老在屋內來回踱步,嘴里一邊念念有詞,我沏茶的過程里,隱約聽到“任務”、“主角”之類的字眼。 “什么任務?師尊,是煎藥么?” “不是?!彼p咳兩聲,“你不知道么?渡業大會就要召開了?!?/br> “什么大會?屬玉師兄不是說,考核后接著就是去無定崖召喚神武么?” “今年不一樣了,那些門派的老頭子非說什么天有異象,加上近來確實時局動蕩,內亂外患不斷,心懷鬼胎的,未雨綢繆的,個個都坐不住,非要提前把大會給辦了?!?/br> “什么時候辦?” “三天之后?!?/br> “這么快?” “渡業宮的人都拍案定下來了,誰敢說不呢?”薛長老翻了個白眼,生生將一雙丹鳳眼糟蹋成吊梢三白?!岸家呀浥扇巳ニ徒衲陞拿麊瘟??!?/br> “哦,難怪我剛才聽柏霜他們說要下山?!?/br> “按慣例每座峰都要派人,他和屬玉都是元嬰末期,自然是要領隊的?!?/br> “那荊年呢?” 他手一甩,茶杯碎成三瓣,他疾言令色道:“戚識酒,合著我讓你混日子,你真是全聽進去了?” 據薛長老說,這渡業宮是凌駕于各宗系門派之上的裁決方。 渡業,意為引渡罪業,無論修真大陸任何一隅出了邪祟,渡業宮都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審判權,哪怕門派再大,風頭再盛,都沒資格提出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