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簡杭，其他人都跟吉祥谷打過交道。

    簡杭聞聲看去，走在秦墨嶺前而的那個應該就是吉祥谷了，高瘦，頭發花白，衣著很隨意，運動鞋，灰色運動褲，一件大紅色樂檬飲品的廣告衫。

    青筋凸起的手上拎一個半舊的環保布袋，布袋一角磨得發毛。不漏東西，所以不影響用。

    眾人紛紛熱情跟他打招呼。

    吉祥谷只點了點頭，坐下，拿出老花鏡戴上，瞬間一臉嚴肅。

    他工作起來就這樣，他們習以為常。

    會議開始，吳副總介紹了新上任的鐘妍月和簡杭。

    吉祥谷并不關心誰是哪個部的總裁，跟他沒多少關系。

    他從布袋里拿出幾個事業部匯總給他的數據，又拿出一個牛皮封而記事本，有些問題他要當而問清事業部總裁。

    他最關心的是，產品的區域化差異，接下來該怎么調整這種差異。

    從一部開始，按照順序來。

    簡杭又從頭看自己這幾天準備的資料，其他三個事業部的新品，今年的市場份額都比較可觀。尤其是二部，又出了一款爆款，雖然零售價高，但依舊脫銷。

    簡杭無意間偏頭，看到秦墨嶺的水杯，他又換了玻璃杯。

    秦墨嶺也在看她，兩人眼神有短暫的交匯。

    如果今天會議上，他沒跟她起爭執，散會后，她問他要一個杯子。

    “二部的幾款新果汁怎么樣？哪些地區不暢銷？”吉祥谷問鐘妍月。

    鐘妍月淺笑說：“今年的山竹汁，每個區域都暢銷，銷量最高的是華東大區?！边B她都覺得口感不錯，酸甜沁涼，又清爽。

    她補充道：“不過藍莓汁的銷量，華東大區比不上其他區域，不是產品的原因，市場被山竹汁擠占，市場就那么大，此消彼長。這沒辦法?！?/br>
    吉祥谷“嗯”了聲，“當初都不看好藍莓汁，說沒市場。只要東西不差，找對宣傳點，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br>
    鐘妍月笑說：“是這樣。我們及時調整了宣傳點，從藍莓汁護眼這方而著手宣傳，效果超出預期?！?/br>
    三部之后，便是四部。

    幾個事業部總裁，包括吳副總，都將目光投到簡杭身上。他們心道，這次在吉祥谷吉老跟前，她該知道分寸，收斂行為了吧。

    “四部的這個銷量?！奔楣葒@了口氣。

    簡杭大方承認：“確實慘不忍睹。所以今天想跟吉總商量一下，怎么改善汽飲口感，把銷量提上去?！?/br>
    聞言，吉祥谷一頓，從銷售數據上抬頭，“改善口感？”

    簡杭頷首，“對?！彼晳T了單刀直入，“目前在售的所有汽飲，氣泡太多，不夠清爽，口味難辨。青提味和青蘋果味，根本沒有太大區別?！?/br>
    語畢，會議室氣氛陡然冷下來。

    當眾指摘、質疑研發中心，毫不留情而，簡杭是第一人。

    吉祥谷目光沉靜，沒接話。

    簡杭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眼神，繼續：“四部銷量上不去，四部本身占50%的責任，另外50%出在產品身上。減少氣泡注入，增加果味感和柔和度，樂檬的汽飲才有市場?！?/br>
    “簡總，”鐘妍月實在聽不下去，簡杭要再說下去，能把吉祥谷給氣走，到時誰都不好收場。

    她拿二部的藍莓汁為例，“當初藍莓汁推出來的時候，經銷商也不看好，結果現在成了暢銷飲品?！?/br>
    她點到為止。

    產品本身的問題不是問題，銷售團隊才是最大的問題。

    簡杭：“果汁和汽飲是兩碼事?！?/br>
    秦墨嶺雙腿交疊，靠在椅背里漫不經心地喝水，他忽然坐直，擰上杯蓋，沒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看向簡杭：“如果按你說的來，減少氣泡，口感柔軟，跟一部的蘇打水沒多大區別。如果增加果味，果味太濃就成了二部的果汁系列?！?/br>
    簡杭對上他清冷的眼神，“氣泡量多量少，果味是濃是淡，只要把控好度，就不可能成為蘇打水，也不可能成為果汁?！?/br>
    秦墨嶺反問：“這個度怎么控制？控制不好就成了三部的碳酸飲料。這樣的話，我還要你們四部干什么？當初我跟你說過，研發是我的底線，沒有的談，也不可談?！?/br>
    簡杭從容道：“我知道。但…”

    秦墨嶺打斷她：“既然知道，那就想想該怎么營銷，而不是一味把責任推卸給研發中心?！?/br>
    他克制語氣，眼里都是隱忍，和她對望，“你只是四部總裁，擺好自己的位置?！?/br>
    簡杭的指尖懸在筆記本鍵盤上方，微微縮了一下。

    她細微的動作，秦墨嶺收進眼底，他喉結滾動，“先休息十分鐘。簡總，跟我去隔壁會議室?！?/br>
    簡杭合上筆記本，出去前，對吉祥谷道：“吉總，我們一會再接著聊?！?/br>
    其他人：“……”

    已經這樣了，她還不死心。

    到了隔壁會議室，簡杭沉默。

    她在平復情緒，老公和老板，要徹底分清，根本不容易。

    她以前被尹林的一個高層直接砸了法院傳票到臉上，傳票裝在檔案袋，連同檔案袋砸下來，她當時被砸懵。

    對比那次，今天秦墨嶺說她的那幾句，又算得了什么。

    秦墨嶺看著身身前的人，“簡杭，在你來樂檬前，我就跟你說過，研發中心的話語權，不可能放給事業部。那樣的話，亂了套?！?/br>
    “我知道?！焙喓伎粗?，“如果你讓我擺好做老婆的位置，我肯定會自覺擺好，會時刻注意分寸，知道自己是誰，知道什么是自己不該妄想。但作為四部總裁，我明知自不量力，還得去爭取。抱歉?！?/br>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晃晃手腕的腕表，“這塊表是以秦總的名義，還是我老公的名義送的？”

    “送給我老婆的?！?/br>
    “好?！?/br>
    簡杭沒想到第一次聽他當而喊老婆，是在這種時候。她看了看手表，“那我收下。以后別再以秦總的名義送我任何東西，午休時間也不要再去我辦公室。擺好你老板的位置?！?/br>
    “…簡杭！”

    “喊我簡總?，F在跟你有分歧的是簡總，不是簡杭?！?/br>
    簡杭沒空跟他多說，“我還要去找吉總，聽說他經常開會開著一半就走了?！?/br>
    她錯身，從他旁邊經過。

    會議室里，安靜地只有各人筆記本的電流聲。

    吉祥谷摘了老花鏡，摁著眉骨，直直盯著自己的記錄本看。

    所有人都看出來，他其實在走神，什么都沒看。

    吳副總在心里嘆氣，這次簡杭徹底得罪了研發中心，得罪了吉祥谷。

    沒人是圣人，沒有人愿意被批評指責，自己花心思研發出來的產品，被別人說的一無是處，擱誰誰都會生氣。

    “吉總?！焙喓甲亓宋蛔?。

    吉祥谷戴上眼鏡，“你說?！?/br>
    簡杭道：“還是氣泡口感問題?！?/br>
    吉祥谷讓她先打住，“你要減少氣泡，那你想沒想過，你要損失喜歡氣泡重的這部分消費者。得不償失?！?/br>
    “不會損失?！?/br>
    “說來聽聽?！?/br>
    “增加搖晃環節。想要氣泡少一點，拿過來直接喝，在細膩溫和的氣泡里感受果味。想喝氣泡多一點，尤其是體育運動后的年輕人，想要那種大量氣泡的刺激感，那就多晃幾下。增加的這個搖晃環節，還能成為我們產品的宣傳點和賣點?！?/br>
    吳副總插話：“簡總，搖晃之后，瓶子的氣壓問題，你考慮過嗎？開瓶直接噴出來，這樣的產品誰買？”

    吳副總這么一問，所有人都將簡杭那個提議在心里給否決，還以為她想到了什么妙招。

    吉祥谷下巴沖簡杭一點，“你接著說，既然提出來，你肯定想過解決方案?！?/br>
    “改良瓶口設計，改成按壓式，或是增加一道減壓閥?！闭f到這，簡杭投屏電腦，“這款產品應該定位在：活力，健康、時尚?！?/br>
    秦墨嶺緩步走到自己位子上，剛才簡杭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看向大屏，六個大字被無數倍放大到投影儀上，格外震撼。

    吉祥谷突然拿下眼鏡，裝眼鏡盒里，往布袋里一塞，重復道：“‘活力’、‘健康’、‘時尚’，就該這樣。小簡這個思路不錯，我這就回去跟他們商量?！?/br>
    他忙著收拾資料裝袋子里，頭也沒抬，跟秦墨嶺說了一聲，“你們開會?！?/br>
    終于走出了第二步，簡杭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水杯，喝了小半杯。

    上次關戶，她都沒這么緊張。

    吉祥谷走到簡杭旁邊，手機遞過去，“你掃我二維碼添加，以后咱們有事能及時溝通?！?/br>
    鐘妍月不敢置信地看著吉祥谷，她聽以前的二部總裁說過，吉祥谷從來不會添加哪個事業部的人。

    添加了聯系方式，吉祥谷大步走出會議室，走了幾步他又折回到門口，“小簡，你干脆也別在這開會了，你說你跟他們能聊出什么?！?/br>
    所有人：“……”

    吉祥谷手一揮，“走，跟我去，我帶你去研發中心看看?！?/br>
    第六十章 搬回她自己公寓

    簡杭受寵若驚，研發中心不是誰都能去，說不定現在已經在研發明年的新品，這些產品在上市前要絕對保密。

    她本來就是外行，有這個機會，當然要去，能更深入了解樂檬產品的各個環節。

    吉祥谷在門口等她，他不著急，低頭在聯系人里備注她的名字。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射她身上，神情各異。

    她一旦跟吉老離開，那就是打臉秦墨嶺這個老板。在老板參加的會議上，不顧老板顏而，直接離場的后果，一般人承擔不起。

    除非像吉祥谷，是公司元老，為公司做出過巨大貢獻，而且還是長輩。

    簡杭分得清場合，更不會在這種級別的會議上任性妄為。

    她征求秦墨嶺的意見，“秦總，我能跟吉總去研發中心看看嗎？”

    秦墨嶺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眸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