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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敢來,就不怕被人挫骨揚灰吧?” 最先出現的男人率先反應過來,他貼地而行,轉眼便到任雀面前。梵鳥堵住門口,細長的脖子微仰,不可一世地俯視地底的蟲子。 青銅宮殿在沖擊中震蕩,任雀逐漸在rou搏中占據上風,男人一拳擦過他臉頰,任雀躲過,卻發現男人手中閃過一截白色的絲線。 那是…… 任雀臉色一變,他向后拉開距離,卻為時已晚。 白澤畫陣時用的就是神力凝結的白色絲線,相互縫補以作為加固陣法的地基,明明應該已經被白澤藏好,卻還是被男人抓住了一點把柄。 絲線被捏爆時,如同多米諾骨牌倒塌,傾覆一發不可收拾。 本就不牢固的咒陣成幾何倍速坍塌,青銅宮殿外的防護罩頃刻碎裂,無法控制的上古妖氣從井口向外蔓延,霎時山岳撼動,水流暴注。 任雀咳了一下,追擊的腳步被迫停止,憎恨地盯著門外男人的身影,最終沒有選擇追上去。 他就地結印,梵鳥圖騰高速向外擴散,沿著地脈標記震中。銀色光影隨不穩定的梵音顫抖,干裂涸血的薄唇輕啟,如匯入萬千經文念誦聲,任雀闔上眼,撐起一整個禁地的動亂與狂暴。 妖力編織成網,被掏空枯竭的潛能如旱季河床,慢慢顯露原有的斑駁模樣。 任雀吐出一大口血,在崩塌的地宮中靜坐,直到震動停止。 在意識徹底模糊前,他想起了見南若的最后一面。 “任雀,我和楚虞出去一趟,你留下來看家,知道嗎?” 記憶里的南若似乎總在奔波,為任雀,為楚虞,為洛神府,為監管者,為天下蒼生。她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給予陌路者關懷,卻不肯在溫柔鄉停留一秒。 她站在夕陽下,身邊美人魚吃螃蟹,鼓著腮幫子看著任雀。 “去哪?”任雀不置可否,只是問。 “去東邊海岸,楚虞快成年了,他需要學會在海洋里狩獵?!蹦先裘嗣莸念^,笑著說。 “我們楚虞成年后就是真正的人魚了,真正的成年人魚會哭出小珍珠,以后我們楚虞就用小珍珠攢老婆本,娶個漂亮媳婦?!?/br> 楚虞歪著頭,他俏生生朝遠處任雀看了一眼,一臉嬌羞地舔了下唇。 任雀臉色一僵,突然想起來前幾日,楚虞喝醉酒發瘋,把他抵在廊柱上吻的事。 那么小的一條魚,被南若逼著灌了好幾瓶,連甩尾巴都輕飄飄落不著地面,慌亂中逮著路過的任雀,胡亂吻上來,張嘴就是一頓啃。 鯊魚牙甚至還把任雀的唇內磨破了一點。 楚虞看他的眼神藏著狎昵與期盼,任雀心里有感覺,這條魚可能是把他當成以后的伴侶對象了,才會這么迫不及待地想產小珍珠,攢老婆本來娶他回家。 這算什么事。 “隨便你們?!比稳傅种麓?,強作鎮定地道,他轉身回屋,又聽南若叫他。 “任雀,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看家,知道嗎?” 殘陽如血,寂寥曠遠,任雀沒回頭,因為他知道南若會回來的。 如同她每次遠征后拎著一包糕點進家門的樣子。 任雀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疼,像被人用重錘碾過,靠蠻力打碎各處骨骼,又用暴力手段強行拼接在一起。 最疼的莫過于心口,烙印的副作用顯現出來,妖力流經后額外痛。 他身體近百年來越來越虛弱,強行壓制才維持在勉強能看的水平,一著不慎,又得花許久休養。 任雀在心里問候了傻逼好幾十遍,最后掙扎著爬起來,環顧四周。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床頭放著許多慰問用的水果,還有一封早日康復的祝愿信。身上衣服是新換的睡衣,血跡被擦干凈,手臂化翼的紋路仍然殘留。 他沒等下床,就聽外間傳來一陣乒乒乓乓鍋碗瓢盆傾倒的聲音,隱隱有東西快要爆炸了。 他嚇得趕緊去看,以為家里遭了賊,誰知走到廚房,是楚虞圍著圍裙給他zuoai心早餐。 “嗚!”楚虞戴著隔熱手套,卷著尾巴站在鍋前,笨拙地攪拌里頭的鮮蝦生滾粥——當然,如果藏著幾只蝦尾巴的黑色黏液也能叫粥的話。 關鍵是,給病人熬粥的楚大廚,在被病人戳破犯罪現場后,從嘴里吐出監守自盜的半截蝦頭。 “你是想趁我睡著,把我毒死嗎?” 任雀眼皮跳了跳,難以置信地盯著楚虞。 楚虞臉上的表情由驚愕到感動,他一尾巴扇飛角落里的小馬扎,扔掉勺子,砰地投到任雀懷里。 體虛的任雀抱不住楚虞,一魚一鳥雙雙砸在地板上,任雀大病未愈的身子骨這么一砸,差點吐出血來。 “嗚嗚!”楚虞淚眼婆娑地蹭著任雀,他抹著眼淚,爪子按在任雀胸口,不甘心地哭訴。 他這么一摸,任雀才發現自己胸口的咒印,是個酷似仆從咒的契約。 可能,他體內妖力阻滯的原因,是咒紋施加的影響。 單看紋路又不像,饒是任雀學識淵博,也沒能第一時間弄清。 “別哭了,又變不成珍珠?!比稳笢喩砩舷峦钢蔁o力感,仆從咒并非不能解,對任雀來說,只要身體稍微好一些,就能在體內把紋路灼燒成灰。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