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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葉小舟并不覺得這叫什么幸運。 “你們難道一點也不想跑嗎?”葉小舟轉向其他人,問道,“不逃的話,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自由了?!?/br> 那小孩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般,有氣無力地說:“逃?你要怎么逃?他們有時兩日才給我們吃一頓飯,上車前身上帶的所有尖銳的東西都被他們搜走了,你說說我們要怎么逃?” “還有你口中那可悲的自由,那是你們吃得飽飯的人才向往的東西,我們這些人,即便逃出去,要么賣身為奴,要么活活餓死——自由二字能當飯吃嗎?” 葉小舟忽然沉默了,他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贊同,可他卻一個字也無法反駁他。 他覺得現在自己無論反駁什么,都像是那位說出“何不食rou糜”的晉惠帝。 既然這里的人都沒有想逃的心思,那他也必須自救,他和這些人不一樣,平江還有他的親人,還有他美好的未來。 子時三刻,寧王府角門。 上京城里落下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急雨,雨像鋼針一樣直直地刺入干涸的大地,而后把這黃土和成泥漿,拍打在過路的行人與馬車身上,最后烙下刺目的痕。 韓修平先景旼一步跳下馬車,而后撐開了一把巨大的、通體漆黑的油紙傘,將隨后下車的景旼籠進黑影里。 “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見那葉小舟被打暈了丟上賊車,賊人是三位臭名昭著的人牙子,想必不是送去誰家做佞妾,便是送去哪里做苦工,救是不救,還得看您的意思?!表n修平公事公辦道。 景旼踏在雨夜里,干凈的白靴上被濺上了一顆泥點子,他皺了皺眉,莫名有些煩躁:“隨你?!?/br> 韓修平不知道主子這話是什么意思,只好垂首道:“屬下不敢妄做決斷?!?/br> “你若不想救人,何必要補那一句他的下場?”景旼收斂了方才流露出的那一絲煩躁,面無表情道,“哪只手打暈的他,便就砍了剁爛喂狗,誰騙的他,便割了他的舌頭?!?/br> 韓修平心說那您豈不是該被千刀萬剮?可這是他的主子,他只能繼續垂首說是。 “可是主子,”韓修平的聲音在雨中很低,像是被雨打破了,又稀釋了,“您若不想救他,又何必要說隨我?” 景旼好像沒聽見,也沒搭理他。 越過那角門,踏進長廊,外頭的激蕩的雨聲像是被隔絕開了一樣,像是一口被吞進了巨獸的嘴,王府中靜得落針可聞。 王府中的一位貴客正倚坐在寢屋的榻上,他身著明黃色的衣袍,胸前躺著一只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金龍睜著眼,這人也睜著狹長的眼。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那貴人問。 底下跪了好幾個時辰的老管家答道:“回陛下的話,已是子正?!?/br> “你家王爺幾時能回來?” “這……”老管家噤若寒蟬地默了半晌,而后才道,“奴才不知?!?/br> 他話音剛落,那貴人手中的茶杯便砸在了他膝蓋前,驚得那老管家整個身子都抖了一抖。 這套茶杯乃是千金難求的寶貝,水透的紫晶茶壺,里頭半點絮狀與橫紋都不見,這還是皇帝去年賞的,如今卻說砸就砸。 “皇兄怎么這樣大的火氣?”景旼坐在木質輪椅上,身后是垂首不言,只靜靜推著輪椅的韓修平。 那榻上的貴人站了起來,目光落在了景旼的臉上,原本黑沉的臉色頓時恢復如常:“你身子向來不好,今夜卻夜半不歸,朕只是擔心你,怎么說是火氣重了?” 景旼很沒溫度地笑了笑:“是臣弟說錯話了?!?/br> “聽說阿旼這幾月來都不在上京,去哪了?”景泠面上帶著微笑。 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怕會當真以為這是兄長在與其弟閑談,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只要景旼答得不對,稍有不慎,這位陰晴不定的皇帝便會隨時翻臉。 景旼面色不變,不緊不慢地答道:“臣弟聽聞蜀地有一神醫,能活死人rou白骨,便妄想著這條殘腿還能醫好,但那神醫不輕易出山,臣弟便只好親自去尋他。這一來二去便耗費了不少日子,為這一己之私耽誤了輔佐皇兄的事,臣弟實在該死?!?/br> 聽他這么說,景泠卻只是笑。 “阿旼為何不早告知于朕?一紙詔書送過去,即便他不愿也得愿,綁他過來又不是什么難事?!?/br> “皇兄說的臣弟不是沒想過,只是怕強人所難,神醫也不愿神了,”景旼頗有些失落地說道,“只是他說臣弟這腿沉疴難斷,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br> 景泠像是無意,又像是有意,他似笑非笑地說:“不怕,阿旼從小便那樣聰慧,只要想走,還怕站不起來嗎?” 景旼像是聽不懂他話中的隱喻,只干巴巴地答道:“皇兄說笑了?!?/br> 他和這位大他十多歲的皇兄向來沒有什么好說的,即便是裝也很難裝出其樂融融的模樣,故而這句說完,換來的便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就對著那地上殘破的紫晶茶杯,沉默地喝完了一盞茶,然后景泠便要走了。 “阿旼,”景泠臨走前只說了這么一句,“你好像黑了許多?!?/br> 第21章 得救 葉小舟暗自在心里給自己鼓了一把勁,而后忽然起身,在搖搖晃晃的木箱中扶著那箱壁站穩了,而后對著那道能泄進光線的縫隙就開始摳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