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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天帝伏誅后,白玉京上的諸位仙君還擔心過萬一碧桑與三殿下因為帝位起爭執,那三界必然又是一場浩劫,恐至生靈涂炭。 然而碧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帶著魔眾臣服于林焉,推舉他這個從出生都沒來得及的看上幾眼的兒子,當上了天帝。 碧桑君從未向往過權力,他要的不是一呼百應,而是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此間再無恃強凌弱,仗勢欺人。 他招攬問寒,招攬劉仁,一個一個,不過是心里頭還有那么一點兒盼著,盼著那吃人的天道,終有一日會消亡。 而他相信,三殿下登基,也一樣會做到這一切,。 他已經老了,如今的白玉京……不,是護民苑,應該是年輕仙君們的天下了。 他笑吟吟地看著無數仙官來到他的庭院,他們或者談論著如何更好的維護三界太平,或者談論著如何使人族妖族與幽冥居客過上更好的日子,年輕而新鮮的面孔朝氣蓬勃,充滿著對未來的期待和抱負。 是了,這才是神仙該做的事。 忽然一個碧色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青綠色的衣裳襯得眼前人端方如玉,林焉舉著茶盞奉到碧桑眼前,溫和笑道:“我今日來恭賀碧桑君喬遷之喜?!?/br> “陛下……”碧桑君望著林焉,接過杯子的手略有些顫抖,茶盞蕩出了輕微的水紋。 林焉抿了抿唇,“不必叫陛下,”他喚碧桑:“父親?!?/br> 碧桑心中一顫。 當年白玉京血雨腥風之時,比目出生才不過二十來天,他痛失愛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成為了仇人的兒子,又被潑上無數臟水,打成了所謂的魔族,猶如過街老鼠。 而如今林焉在徹查魔族所作所為后,終是替魔族洗清了這么多年被扣上的這頂帽子,還了他們一個清白。 這么多年,他只想讓林焉好好的,從未想過還能有這么一日,林焉會肯叫他父親。 碧桑君手中顫顫巍巍的茶盞終是因為這一句“父親”摔落在地,粉碎成灰。 林焉眼疾手快地彈指,如絲如縷的藤蔓將碎片一掃而空,他抬眸望向碧桑,給對方留足了反應的時間,然后才道:“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想說與父親?!?/br> “你說……” 林焉抿了抿唇,“人間常道,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護民苑雖然沒有這樣的規矩,但兒子有喜事,還是想告訴您一聲?!?/br> 他抬了抬手,施天青便從簾后走到他身邊。 “我要與青靄君成婚了,”他將喜帖雙手遞給碧桑君,“還望父親到時,一定要來?!?/br> 碧桑握著大紅燙金的喜帖,眼里的神色怔忪而復雜,半晌后,他把兩人的手交疊在了一起,“瑤鏡雖然不在了,但我想,看到你們現在好好的,彼此支撐,她應該也會很高興?!?/br> 聽到碧桑提瑤鏡,施天青忍不出道:“姐夫……” “別再叫姐夫了,瑤鏡已經不在了,你也并非她親弟,如今既然你們已是愛侶,也不必再提甥舅這層關系?!北躺4驍嗔饲囔\,“以后叫岳父、叫父親,總是你喜歡就好?!?/br> 施天青頓了頓,然后道:“好,父親?!?/br> 兩人應聲時,門外突然傳來煙花的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靠近,銀鞍倏地闖進來,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陛下,人間在過年呢,好多爆竹,問寒哥哥尋了塊水鏡,我們都在院子里看他們過年,你們也快來吧!” 林焉與施天青對視一眼,與碧桑一同走出去,碩大的水鏡里映照著人間的景象。 戰亂終歇,這些辛苦了一年的人們正在歡欣鼓舞地慶祝著新的一年的到來,火紅的爆竹噼里啪啦震天響,扎著總角的小兒捂住耳朵,一雙大眼睛里滿是好奇。 閨閣里的女兒正在畫彩描金換新衣,數著今年的紅封有幾枚銅板,準備過完年就進京趕考的書生們三兩坐在一起,洋洋灑灑,便是一副辭藻華麗工整的對聯,少見的太平盛世下,軍營里的將軍們終于能短暫地休息幾個時辰,喝上兩口暖融融的燒酒。 眾人在歡笑聲里推杯換盞,九十歲的老太太坐在上首,慈祥地看著吃rou吃得嘴唇油光發亮的孩子們。 孩子們吃完了rou,就來求著要聽她說故事,等老太太瞇著眼睛,帶著幾分回憶的神情,慢悠悠地說起那些從前的戰亂、饑荒、鋼刀和生死的時候,一群小孩子們眼睛都聽直了,目瞪口呆地,一個勁兒地追問她真假。 太平年間的孩子,沒見那些苦痛,自然是覺得新鮮。 老太太笑了笑,看著滿堂的兒孫。 真好,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的子子孫孫們,都不必再親自感受到什么是戰爭與饑荒。 “明年……也會是個太平年吧?!?/br> 她望著窗外的飄雪,樸素的愿景透過水鏡,傳到了護民苑水鏡前所有神仙們的耳朵里。 而天帝陛下與青靄將軍在寬大衣袖的遮擋下雙手交握,十指相扣,共同回答了她的心愿: 不止明年,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都會是太平年。 --------------------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第105章 番外一 == 碧青袍的小官人長身玉立,手中一把折扇,眉眼清淡,端的是風華無雙,姿容絕色。 寂靜無人的河岸旁,一葉孤舟橫在岸邊,船家絲毫沒有攬客的意思,林焉執著折扇,如履平地踏上那破敗的漁船,叩了叩船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