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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孔就卻比他想象地好說話的多,“那人在人間?” 劉仁點點頭,孔就便牽起他的手,御劍往人間去。 十來歲的小孩兒最后看了一眼紅光中的桃花客棧,最終偏過頭,跟在孔就身后離開了。 ======== 層巒疊嶂之中,女蛇妖靠在樹干上,像是在等什么人,直到那灰袍的一角閃過,她連忙從樹上立起來,恭恭敬敬地向灰袍行了一禮。 “主子?!?/br> 灰袍冷冷淡淡地應了一聲,讓原本心情極好的女蛇妖一時也忐忑起來,半晌,她還是鼓起勇氣道:“多謝主子讓我……”她有些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大仇得報?!?/br> 回憶起女皇在她腳下苦苦哀求落淚的模樣,她的心里實在是無比暢快。 她原是幻音嶺容姬手下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妖,因著自家侄兒想來人間看看,她便陪同著一塊兒。 她那侄兒是人與妖所生,好巧不巧,生出來又是個人身,沒有妖力,脾氣又軟,總容易被人欺負。 他們一家子在幻音嶺用盡辦法才瞞住了他的身份,沒讓他被容姬趕出去,卻不料不過在南陳街上游玩,她一個沒留神,他那沒見過世面的侄兒便被幾顆糖給騙去了征召處。 而后她才曉得女皇在選什么男妃,她忙急著去宮中想把侄兒討回來,卻不料出來一個霜發矜貴的男人,半句話未曾聽她說,便一掌將她擊飛幾十里,墜落到池邊茍延殘喘,若非灰袍救她,恐怕她已經死了。 灰袍卻并未對她表達的謝意有什么特殊的回應,只道:“此事既然已畢,你我往后也不必相見了?!?/br> “主子!”那女蛇妖下意識喊完,卻覺得自己想是癡傻了。原先灰袍與她達成交易,她在灰袍身邊做事,灰袍替她報仇,之后便各不相欠,也不必往來。 “可我……” “你不愿走?”灰袍問她。 呼嘯的風聲擦過耳邊,那女蛇妖極輕地點點頭。 她來人間之前,是在幻音嶺替容姬做事,可容姬總是瘋癲易怒,遠比不上灰袍。況且,她原先還擔心灰袍為了多驅使她些日子,故意遲遲不替她報仇,卻不料不出數月,男人便讓她兵不血刃地報仇雪恨了。 灰袍力量分明遠勝于她,還能對她如此以誠相待,更是極少讓她涉險。 雖然她至今不知灰袍的身份,可比起這天下無數的貴主來說,灰袍都是實屬難得的主子,讓她極難不動容,于是她下定決心,叩首重復道:“屬下愿意追隨主子!” 可那灰袍卻沒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平淡地應下,仿佛談論的是飲食茶水的閑話。 女蛇妖試探著抬頭看向灰袍,“主子,接下來可還有什么吩咐?” 那灰袍沉吟了許久,才忽然開口喚道:“石萼?!?/br> 名為石萼的女蛇妖受寵若驚地抬頭,從灰袍救她以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聽到灰袍叫她的名字,她先前還以為,灰袍早就忘了她的名字。 而后,她便看見灰袍常年沒有神色的嘴角,勾起了極輕極輕地弧度。 “那么,就讓你……取代容姬吧?!?/br> 遠山的另一頭,一間矮矮的泥土屋舍前,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穿著粗布短衣,放下扁擔,提起水桶正待給他家院子后頭的一棵參天銀杏澆水。 饒是穿著如此質樸廉價的衣衫,也難以遮掩他眉宇風華,分明是書生的模樣,倒像是真的醉心山野的農夫一般,嘴里一邊默誦著近來讀的文章,一邊晃悠著手里的葫蘆瓢。 到了院后,書生口中那低低的誦讀聲忽然停了,連帶著晃飄的手也不動了,直直楞愣立在了原地。 眼前那顆碧綠青翠的參天大樹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一時分外清亮,而那陰影之下,坐著一個垂髫小兒,正撥弄著自己的腳丫子,穿著紅撲撲的肚兜,見著那書生,便嘿嘿嘿地傻笑。 這孩子出現的實在蹊蹺,他居于荒山,四處幾乎沒有人煙,可這孩子卻像是大戶人家的娃娃,看起來粉雕玉琢的。 于是他閉了閉眼,想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不料睜眼時發覺那孩子還在,他猶疑了半晌,還是走上前去道:“在下蘇轅,不知你是哪家孩童,是否走迷了路?” 那孩子便像是聽了什么極有意思的事兒,笑得越發開心,終于松開了腳丫子,換作拍手,一邊拍手還一邊重復念叨:“蘇轅,蘇轅……” 蘇轅無奈地搖搖頭,把那孩子抱回家,原打算給他洗個澡,卻發覺他雖坐在泥地上,身上卻不染半分塵埃。 他尋遍山野村莊,始終沒聽說誰家丟了孩子,整月整月尋下來,終于是放棄了,只好在官府留了個名姓,又畫了那孩子的模樣,說是日后有尋孩子的盡管來找他。 被女皇陛下貶謫至此荒涼之地,蘇轅從曾經的朝堂清貴一朝淪落至無人問津,無數書信寫出去托人替他在朝中斡旋,卻再無回音。 人情冷暖見識了個便,他索性辭了官,專心當個山野村夫,徹底混入了百姓之中體察民情,原先跟著他的小廝的賣身契也被他還了,清貧至此,他原想把那孩子送給有錢人家養著,卻不料那孩子一離開他家院子便哭。 蘇轅只好嘆了聲氣道:“你既然愿意和我一起過這清苦的日子,那便跟著我吧?!?/br> 那小娃娃便又擦干了臉上眼淚,硬生生擠出笑來,惹的蘇轅也被逗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