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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灰袍隨意撥弄著手里紋路清晰的孔雀翎,似乎對時間的流逝全然無覺,極有耐心地等待著泉臺君的回答。 泉臺君最終還是抖著聲音說出了膽戰心驚的緣由,“我若幫了您,那位仙君定會來殺我?!?/br> 他甚至不敢說出那位仙君的名號,像是說出名字,就會驚擾到什么似的,引來殺身之禍。 可灰袍的聲音極其冰冷,“他會死的,”他投過清晰的水鏡,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不辨喜怒地看著他,補充道:“在報復你之前?!?/br> 泉臺君打了個哆嗦,勉力撐住了發軟的膝蓋,“遵命?!?/br> 灰袍揮袖,似乎打算關了水鏡,然而他手肘一頓,看著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的泉臺君,一個抬眼,把他拉回了戰戰兢兢的狀態,“您還有什么事嗎?”他小心翼翼道。 “三十年后幽冥主之爭,我會幫你?!彼粝逻@句話,徹底揮散了水鏡。 泉臺君跌坐在地上,心跳躁如擂鼓,臉頰卻因為沖動和興奮而紅潤起來。 幽冥之主的爭奪,沿襲了從前鬼王之爭的路數,每百年一次,呼聲最高或是自負功法卓絕者在打敗所有競爭者之后,便可以挑戰他。 若是贏了,便會取代泉臺君,成為新的幽冥之主。 雖然每只鬼的鬼力都是恒定的,但只要勤于修煉,亦能掌握靈力的使用,況且就這近十年,就有好幾只初始鬼力與他相當的鬼進入幽冥,且并未投胎。 泉臺君身在高位,每日有無窮無盡的瑣事處理,周旋在白玉京的天神之間,疏于修煉多年。 他已經打不過新鬼了。 汲汲鉆營多年,他不肯自己如此蒼涼落幕,那位不可說的仙君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畢竟天界的力量,于鬼界而言,幾乎是碾壓式的。 盡管白玉京號稱絕不左右幽冥之主的爭奪,但他的仙君們自有自己的法子。 還好,還好他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拋掉舊主,他卻博得了更加值得的青睞。 南陳國都,辰時。 林焉閑閑敲著沉香木牌,坐在客棧一樓對著一盤饅頭入定。 問寒摸著鼻子小心翼翼地走到林焉面前,拉著矮他一個頭的劉仁,低著頭罰站似的。 清晨甫一睜眼見著日頭正盛便知道不好,四下環視發覺早就不在劉家嶺時,若不是劉仁攔著,問寒就直接撞墻自盡了。 臨行前林焉的師尊同他的師尊專門把他拉進小黑屋里,對他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林焉,半分不可疏忽。 這離開白玉京不過這么些時日,林焉先是中了毒,昨晚大抵又是經歷了什么事,才連夜轉移了地方。 昨晚劉仁在林焉面前像個小大人兒似的,和他躺在一個被窩里的時候,許是看他臉嫩顯小,因而分毫沒想起他實則大了自己幾百歲,往他懷里一扎就哭紅了眼。 盡管劉家嶺的幽魂都有了歸宿,可對劉仁而言,與那些親近的鄉鄰此生卻是很難再見了,這么大點孩子,情緒波動也是正常。 雖說長了劉仁百余歲,問寒還是盡職盡責地扮演了一回知心兄長,許久才把人哄睡了,自己卻精疲力竭,加上林焉動作輕,他昨晚愣是沒醒。 “公子我錯了?!眴柡畬ι狭盅捎朴频哪抗?,認錯態度極為良好。 劉仁眼圈兒還腫著,這會兒跟著問寒道,“我也錯了?!?/br> 林焉淡淡掃了兩人一眼,最終敲了敲桌子,“吃饅頭?!?/br> 這饅頭是店家送的,這會兒放得有些涼了。神仙一般是不進俗食的,平日里多半是吸食人間進貢的香火。 問寒臉皺成一團,就要倒苦水,卻被林焉噎了回去:“素食罷了,你別擔心?!?/br> 俗食若葷腥油膩太重,吃的多了,或有損于仙人的修行。 問寒當然知道是素食,問題是這饅頭不止沒滋沒味兒,這會兒還干巴巴的。 林焉琉璃似的眼睛染上笑意,遞饅頭的手卻沒動。 然而問寒好不容易打算伸手,劉仁先眼巴巴道:“我能吃嗎?” 最后林焉和問寒坐在四方桌前,看劉仁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疊饅頭,發覺手里抓著的是最后一個,速度方才慢了下來。 吃太快,可就沒了。劉仁心想。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 手里的饅頭直接被人搶走,視野里闖進一個黑發如墨的男子,周身沾著濕氣。 “你回來了?”林焉撐著下頜,掃了他一眼。 “啃什么饅頭,我帶你吃好的去,”施天青拉過林焉的腕子,徑直往外頭走。 問寒忙綴上,他可絕對不會再疏忽了,定會片刻不離地跟著公子。 劉仁的目光在被棄如敝履的饅頭和飛奔出去的問寒之間逡巡片刻,毅然決然地把饅頭塞進懷里,邁著步子沖了出去。 沁水閣,南陳國都人氣最旺的酒樓。 林焉不知道施天青是何時提前訂了二樓雅間,坐下時,桌上已琳瑯滿目擺上了各色菜品。 問寒跟在后頭,急急追問道:“公子,你怎么還讓這個人跟著?” 話音剛落,一桌子雕蚶鏤蛤落進他眼底。 剛剛叫囂著不能吃俗食的問寒毫不猶豫地坐下,悄沒聲息地咽了口唾沫。 而劉仁默默把饅頭往懷里塞得更深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