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剛沒說已經有了孟嬌嬌的消息，他只點點頭，把剛買回來的燒雞遞給mama。

    “明天放微波爐里熱一下，你和孩子們一起吃”。

    老太太接過去，笑呵呵的說：“我也能去小區門口買的，那邊有賣的，就是不如你買來的好吃”。

    劉志剛換完鞋去洗手，mama給他煮了一碗小餛飩，他一邊吃一邊聽mama絮叨。

    “志剛啊，你有沒有發現云飛最近喜歡說話了？自打你和鳳芝離了婚，這孩子跟咱們一起來到大城市，他就變得一聲不吭，云真還鬧過幾次要找mama，云飛真是一聲不吭，對誰都沒有話！”

    “但是我發現最近個把星期的，這孩子突然愿意說話了，那天吃晚飯的時候，他還主動把最喜歡吃的雞翅夾給我，嘟嘟囔囔的說了句：爸爸和mama離婚，不全怪爸爸。你說這孩子，還不到七歲，突然說話跟大人一樣了！”

    劉志剛聽了也很吃驚。

    其實來到慶市，最不適應的就是兒子。他在老家村子里的時候，一直沒去讀幼兒園，老家的幼兒園在鎮上，離村子遠，村子里的人家有不少還是保持老傳統，等孩子快到能讀一年級的年紀，再送去讀一年幼兒園，然后直接升小學。

    云飛跟著他來到慶市，他立馬給孩子辦了幼兒園入學手續。云飛入學幼兒園的前一個星期都在偷偷哭，也說過不想去上學的話。

    縣城和鄉鎮的幼兒園差別都很大，更別說像慶市這種大城市。孩子猛的被丟進去，啥也不會啥也不懂，連普通話都不咋會說，穿戴還都是奶奶給準備的，比別的孩子不知土里多少倍。

    但是劉志剛知道自己必須得狠下這個心，不管他怎么鬧都要讓他堅持去上學，他都快七歲了，現在開始進學校已經比別人晚了兩叁年，如果不趕緊補上，以后和別的孩子的差別只會更大。

    “媽，云飛愛說話了，總歸是好事”。劉志剛也高興。

    吃完餛飩，劉志剛偷偷從門縫里看了一眼兒子，小屁孩正看繪本故事呢，一邊看一邊給旁邊的meimei講，很有當哥哥的樣子。

    劉志剛去洗了個澡，回房間休息的時候，云真跑了過來，抱著他的胳膊爸爸長爸爸短，咿咿呀呀的說了一堆白天和小朋友一起搶滑梯的事兒。

    不大一會兒云飛也站在了門口，劉志剛招招手讓他進來。云飛揪他睡衣上的小熊圖案，揪了好一會兒才問：“爸爸，你是要給我們找新mama了嗎？過年那會兒，奶奶往咱家領了好幾個阿姨，就是你一直都沒回來”。

    劉志剛拉住兒子的細胳膊，把他抱在腿上，把云真也抱在腿上。他今天要和孩子討論一下這個話題了，以前不想說這件事情，因為孟嬌嬌失蹤了，他也就沒了再娶的心。

    但是現在他無比確定，孟嬌嬌還活著，他也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孟嬌嬌，只要孟嬌嬌還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是一定要結婚的，這件事需要和孩子們提一下。

    “云飛，如果爸爸給你們娶個新mama回來，你們愿意嗎？”

    云飛耷拉著頭還是用手摳他睡衣上的小熊圖案，半晌他抬起頭，湊到耳邊小聲的說：“那，那爸爸你能娶個別嫌我和云真臟的新mama回來嗎？”

    “為啥這么說？”劉志剛的心瞬間一沉。

    “因為，因為之前那個陳奶奶帶了個阿姨來咱們家，云真拿糖給她吃，云真看她不肯吃，就幫她把糖紙剝開放在她手里，她臉上笑呵呵的，可是奶奶一轉臉她就把糖丟進垃圾桶了，還白了meimei一眼，嫌棄meimei的手臟…”。

    “爸爸，如果你一定要娶個新mama回來，能不能別娶嫌我和meimei臟的？”劉云真淚汪汪的看著他。

    劉志剛的心像被扎了一樣瞬間刺痛，來到慶市以后，他成天忙工地山的工作，陪伴孩子的時間并不多，特別是mama張羅著要給他找對象的那段時間，他幾乎半個多月都不著家，忽視了孩子們的想法。

    “云飛，你能把心里話說出來，爸爸特別高興，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可找爸爸來說，好嗎？不要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還有，爸爸答應你們，如果真的要娶個新mama回來，一定娶個善良的，喜歡你們的，好不好？”

    “好！”云飛用力的點點頭，云真也跟著哥哥點頭。

    劉志剛發現兒子確實成長了，他原本還怕孩子不愿意讓她娶新妻的，云真年紀小，還啥都不懂，但是云飛已經快七歲了，剛離開親媽，家里就多個新媽，怕是很難接受。

    劉志剛不知道的是，一開始劉云飛在心底是堅決不愿意爸爸娶個新女人回來的，他想mama，過春節的時候還偷偷問過奶奶，能不能回老家去看mama。

    轉變想法就是最近一個來月的事兒，有一回老師在課堂上問大家，知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

    有小朋友說，是從mama胳肢窩里結出來的，就像樹上的果子一樣，也有人說自己是從mama肚臍眼里鉆出來的，還有的說自己是爸爸從車站撿回來的。

    后來有個小男孩傻笑著說：“是，是爸爸mama晚上脫光了衣服，爸爸壓在mama身上，然后，然后我就生出來了！”

    老師聽了那個小朋友的話哈哈哈笑的很開心，劉云飛來到幼兒園第一次主動了一回，他舉起手說：“不一定是爸爸壓著mama，也，也可以是姨夫壓著mama，壓好幾夜，然后就有了我們！”

    劉云飛本來是想表現一回的，因為他覺得老師的個問題他會，他見過，他以為自己說完以后，老師也會表揚他，但是他回答完問題，兩個老師全都愣住了，好大一會兒她們才笑，笑完以后就不再提這個問題了。

    下了課以后就有小男孩笑話他是野種，說他是mama和姨夫生的野種，說難怪他爸爸不要他mama了，說他活該沒有mama。

    從那一刻開始，劉云飛才知道，原來姨夫脫光衣服把mama壓在床上是不對的，可他在老家的時候見過好多次，還見過虎子哥那樣壓著mama，mama跟哭一樣啊啊的叫。

    原來爸爸和mama離婚，是因為爸爸發現了這個，哥哥被姨夫帶走也是因為這個。

    他想起來在老家的時候，爸爸常年不在家，平時都是姨夫趕集給買玩具買新衣服，每次最好的玩具，最好的零食都是先給哥哥的，meimei的也比他的多，姨夫每次都向著哥哥。

    有一回mama帶著他和哥哥去趕集，在集頭上就遇見了姨夫，姨夫把哥哥抱起來，讓哥哥騎在他的脖子上，劉云飛也想坐上去，于是他便也央求姨夫抱抱他，可是姨夫不肯，還瞪他。

    劉云飛覺得委屈，立馬就哭鬧起來去抱姨夫的腿，結果被姨夫一腳踢出去好幾米。mama去買甜瓜回來看見了，和姨夫吵架了，吵得很厲害，拉著他和哥哥就回家了。

    那次姨夫隔了很久才與mama和好的，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為此還內疚過，覺得是自己不懂事才惹的他們吵架。

    可是姨夫為啥那么偏心哥哥呢？明明他和哥哥都是mama生的，劉云飛不明白，一直不明白。

    但是自從在班里說出姨夫在床上壓著mama的事兒以后，同學就開始笑話，他甚至覺得老師看自己的時候都怪怪的，劉云飛好像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一點什么。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他突然覺得，爸爸和mama離婚，可能并不全是爸爸錯的，可能mama也犯錯了，至少mama和姨夫脫光了衣服抱在床上是不對的。

    自此，劉云飛就不再恨爸爸了，他心里好像被誰搬走了一塊大石頭，他開始愿意和大人說話，想吃什么東西，也愿意開口問奶奶要。

    他在學校里也不再排斥其他小朋友的主動搭話，他被調皮的同學嘲笑了幾天，但很快小朋友們就忘了這件事，因為滑梯、跳繩、捉迷藏、畫畫、做手工、看動畫片…都比這個有意思，每天還有好吃的點心和水果。

    劉云飛慢慢的有了朋友，而且他還發現學校里的李老師對他很照顧，每次吃午飯的時候，李老師總把切成花瓣形狀或者小熊形狀的胡蘿卜放進他的碗里，好多小朋友都羨慕他。

    劉云飛現在已經喜歡上去幼兒園了，他甚至盼著meimei也能和他上同一所幼兒園，這樣他還能照顧meimei。

    劉志剛把兩個孩子摟進懷里，孩子們真的長得很快，云飛不到七歲身高已經有一米四了，云真也高了不少，其實他也在默默的關心著云飛的成長，他留了云飛班主任李老師的電話，會經常打電話問云飛的情況，當然逢年過節也少不了包個紅包送去。

    他想到了孩子適應學校不會那么容易，但是可能沒想到學校里的老師愿意多照顧一下劉云飛，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紅包。

    云飛的班主任李老師已經發現了這個孩子身上的閃光點，初見這孩子，她覺得這孩子和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不愛說話的那種，而且身上有那么一股子不容易被改變的硬氣，像扎在混凝土墻里的鋼筋一樣。

    李老師原本覺得這孩子恐怕沒那么好教，她甚至有些發怵，原本她只想睜只眼閉只眼，讓他混完一學年去上小學就算了。

    態度的轉變也是因為劉云飛突然在課堂上說過的那些話，她原先以為劉志剛這樣的包工頭就是個農村過來的暴發戶，賺了錢就把老家的老婆給踹了，然后在城市里花天酒地，沒素質沒道德。

    劉云飛說mama和姨夫的那些話，班里的小朋友是不會真的明白的，但是大人一聽就啥都知道了。

    從那以后，李老師開始關注劉云飛，適度的會給他一點照顧，比如把小朋友都喜歡的花形胡蘿卜放進劉云飛的碗里，課堂上偶爾表揚一下他。

    但這孩子是真不愛說話，無論她怎么調動他的積極性，這孩子都是一如既往的不多說一句，不活潑也不鬧事兒，情緒穩定的像卡皮扒拉。

    直到有一次，她給隔壁班的小朋友上完手工課，拿著工具回辦公室的路上，劉云飛在身后喊了一句老師。

    李老師停住腳步，以為他有什么事兒，但是孩子跑過來直接蹲下身開始揪他的褲子，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褲子上還有鞋上都粘了美紋膠，做手工的時候弄上去的。

    劉云飛很有耐心，一條一條的把美紋膠撕干凈，連鞋底上的也給撕了下來，撕完以后他小跑著把那些碎條丟進了垃圾桶，然后就跑了，沒多說一句話。

    但是自此李老師也看出了這孩子的底色是純良的，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會用實際行動做正向的反饋，別人對他的好，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