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步履無聲。 那人踏著無妄殿的十丈烈火,散落的青絲靜靜地漫散在他玄色的衣領間,縱使烈火在側,眉目的清冽寒意卻未見淡去幾分。 他的適才的話莫名其妙在旁人聽起來有一點點問罪意味,但是看著那雙平靜淡漠的眼眸,卻半分看不出這人的喜怒嗔怪,就像是...... 一塊冰。 沈約見過很多人的性格淡漠,但是季寒的冷淡,更像是天生如此、深入骨髓,就好像他本該如此一樣。 季寒抬眸去看他,道:“你看上了她們?” 沈約莫名有些心虛,剛剛想說什么,一邊的顧凜便笑道:“小阿約這般俊,這兩個丫頭也不吃虧?!?/br> 月瓏和云鬟倒是眉眼含羞,春花秋月的樣貌平添幾分風情。 “是嗎?”季寒忽然貼近沈約,似乎在仔細看著什么,以確定顧凜的話。 沈約的呼吸忽然一滯,只是面上還強作鎮定,抬頭兩眼對視:“......”,斟酌了一下對他的稱謂,然后道,“季少主安好?!?/br> “季少主?” 季寒重復了一下他的話,淡淡道,“為什么不喊名字了?” ......好吧,差點忘了現在的他是一個不懂就問的狀態,但是...... 沈約瞄了一眼一邊的顧凜,只好微微笑道:“之前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知道了,再喊名字就有些不敬了?!?/br> 季寒看了他好久,沉默了一會,道:“......是這樣嗎?” 顧凜聞言,道:“是啊,小阿約,你不必如此客氣,你家君子是我的至交,我兒比你年長許多,你直接喚名字便好?!?/br> “......是?!鄙蚣s道,但是季寒的目光還是盯著他。沈約道:“......那你在看什么?” 季寒聞言,認真回答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看上她們了嗎?” “......”沈約沒想到他還在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他看了一眼一邊滿懷期待的云鬟月瓏,想著也絕不能讓她們誤會下去了,正色道,“殿下適才不過是在說笑罷了。如花美眷,確實是令人心動,不過我出身靈臺,有神道約束,再則現下君子閉關,我的腿傷未愈,心思也不在這些上,倒是辜負了?!?/br> 季寒似乎在極力消化他的話,最后終于歸結于一句:“所以,你沒有看上她們?!?/br> “......” 你還真是抓重點鬼才啊。 顧凜覺得這對話有些奇怪,但是,這不是兩個小輩感情好的見證嗎?那感情好,沒關系,不正是他所愿的嗎?自我說服的顧凜滿意地笑了笑,拍拍季寒的肩膀,道,“你好好照顧阿約,我先去忙了?!?/br> “好?!?/br> 季寒應聲道,然后對著兩個丫頭道:“你們先出去吧?!?/br> 云鬟和月瓏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理解,但是還是應聲退了出去。 好了,只剩下沈約和季寒了。 沈約一下子有些尷尬,季寒卻繞過他,來到了書桌前。 沈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沈約發現這桌子的質地倒是很熟悉,溫潤細膩,上面的流紋漂亮,桌上擺的文墨也是精巧十分,那只懸掛著的筆沈約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寒山的東西。 筆尖淡淡,筆身像是瑩瑩的月牙,原來是白玉寒。 季寒回眸去看他,雙眼像是蒙著淡淡的霧。 他總感覺季寒有什么話要和他說。沈約道:“怎么了?” 季寒道:“這些,是什么?” 沈約走近他身邊,看到季寒現在的樣子是真的很乖巧,心中一動,便一一給他分析:“這是寫字用的東西,這是寒山產的毛筆,叫‘白玉寒’,價值千金;哦這也是寒山產的宣紙,紙質......” 季寒聽的很認真,末了還道:“我想學寫字?!?/br> 沈約放松了許多,道:“那......我教你?” 季寒點點頭。 沈約還真的抓起那支筆,一時間不知道寫什么,他忽然想起寒山的一句詩,緩緩地寫了上去: 十年舊約寒山夢,夜半共聽寒山鐘。 沈約的字算是神境中最最好看的,字骨清潤,筆鋒鋒芒盡露,像極了雪中挺立著的青竹。就算是平日里對他管教十分的靈遷對于他的字也是贊嘆不已。 “怎么樣,我的字怎么樣?”沈約少年的意氣一下子又沒有收好,在和季寒相處之中偷偷跑了出來。 季寒看著那張潔白的紙染上墨色,而眼前的人微微低著頭,墨黑的青絲上紅色的細繩緊緊扎著,露出一截雪一樣的脖頸。 “......”季寒道,“很好看?!?/br> 沈約知道現在的季寒是不會說謊的,心中有些小驕傲。 沈約將筆放在季寒手心中,道:“你寫一個字,我教你?!?/br> 季寒斂眼,唇角微微勾起,而就連屋外因為他醒來而一直在下的雪,都落得溫柔了幾分。 其實他說想的,不是字,而是人。 眼前的人,真好看。 * 季寒學東西很快。 在沈約的悉心指導之下,季寒學會了寫字,也教會了季寒很多人類的情緒。 ——比如說,什么是憤怒。沈約將屬于季寒的水果從他的盤子里面拿走,邊吃邊笑著朝季寒道:“我現在拿屬于你的東西,沒有經過你的批準,這,就叫做偷。人間有句話,說的‘不問自取,是為賊也’,說的就是這個了?!?/br> “偷?”季寒重復了一遍,”所以,你是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