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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非常黑,首先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又冷又臟的寒氣,還未能深入多遠,他立刻感覺到鎮壓的法器,是黑色的、巨大的、有像青銅的東西,樣式花紋樸拙,沉重渾厚,看見它就像是是看見一把巨錘朝自己壓來,孔捷心中難受,實在無法靠近,只能圍著它繞行,在繞過半周之后,他朦朧的視角見一處階臺,因有一豆光亮,上面的東西清晰可見:長明燈,花環,紙人,蠟燭…… 孔捷霍地睜開眼睛,熾烈的陽光下,貼地急促地吐出一口寒冷的白氣。 緊接著,他像是受不得凍一樣趕緊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跑開,直跑出好遠一顆心臟還咚咚咚咚地狂跳,冷汗一滴一滴地從他額頭上冒出來…… 他感覺到了,那里,是墳。 · 熱鬧的聲音一點點地傳出來,周翁笑呵呵地推開門,“老遠就聽見你們這里熱熱鬧鬧的,什么事情啊,這么高興?!?/br> “今日是孔捷的生辰!” 有人主動應聲:“大家伙兒一起來湊個熱鬧?!?/br> 其實也不拘是不是生辰,只是府中門客都聽說了孔捷近來受了閑月樓的賞識,晚間時候孔捷又主動叩門邀請,說預備了吃的還打著生辰的名號,他們當然就跟著湊了過來,屋子不算大,不到二十位門客,孔捷備了三十人份的富春樓菜式,此時一群人席地而坐,王樸有些畏縮地呆在角落,笑得有些勉強。 孔捷看見周翁趕緊起身:“大家伙兒還沒動筷,正說要去請阿翁,沒想到還是晚了您一步?!?/br> 周翁面帶微笑地接下酒杯,上下看了看孔捷:“不妨事,老朽看你這幾日倒是活潑了些?!?/br> 孔捷立刻乖巧道:“孔捷之前一直渾渾噩噩不求上進,勞阿翁費心?!?/br> 東都居大不易,周翁明白。這府里任何人想要活命自保,便要將榮寵富貴時刻掛在心上,孔捷這小孩這么多年一直默默無聞,暗里不知受了多少冷落排擠。 周翁笑說:“愿意走動走動這是好事情,難得看到府里這么熱鬧,咱們一團和氣,公爺在外也少cao些心?!?/br> 有膽大的順勢問周翁公爺今日可在府里,可有空閑,周翁笑著答說公爺今日不在府里,眾人情不自禁嘆了口氣,好一陣失望。 閑話了一陣,孔捷親自送周翁出門,送到門口,他主動提起:“有件小事想跟周翁說一聲,免得以后提起怕引來誤會?!?/br> “你說?!?/br> “今日我無心走到府上東南角那里去了……” 周翁一頓,緊接著睜大昏花的老眼:“那是禁地???怎么走到那里去了?” 孔捷立刻道:“一時疏忽而已,我一下見了那么多的護衛還嚇了一跳,周翁,那里面鎖的是什么???看著怪嚇人的?!?/br> 周翁笑呵呵地拍拍他的手背:“那里啊,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快回去吧,還有那么多人等你呢?!?/br> 茶白色的木門一開一闔,孔捷走了回來。屋中有同僚看著他,沒有開口,心中卻在問:“和周翁說什么了啊,說得那么久?” 孔捷撩著下擺坐下,主動提起,“剛和周翁聊了兩句府上的禁地?!?/br> 同僚驚疑:“怎么聊到了這個? 孔捷:“是我此前不留心,今日一不小心沖撞了,向周翁告了罪?!闭f著提起酒壺為眾人斟酒:“各位哥哥,你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情況嗎?” 有人插話:“你不清楚,蘇金來得最久知道那個,是很多年前太常令親自來府上規劃的,是鎮著亡魂的?!?/br> 孔捷睜大眼睛:“亡魂?” “你不知道嗎?”蘇金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一語驚人:“那里是安平王的墓?!?/br> 孔捷一頓。 這群門客幕僚平日里忙著各自找出路,很少有機會湊頭偷偷議論國公爺,此時天時地利,各個都很有興致。 “誒你別瞎說,你說安平王在這里,那皇陵里的是什么?” “這個我有耳聞,都說皇陵里的安平王墓只是衣冠冢,根本沒有尸身,說是公爺不讓安平王的尸身入皇陵,特意在家里建了個墳埋著心上人?!?/br> “還有不知你們有沒有留意過啊,公爺的臥房,緊鄰外書房里面那間一直沒有用人——南院到外書房止,再往東去只有周翁能進。我可聽過一個說法,說是公爺早把王爺的尸身做了處理,就放在自己起居的榻上……” “停!” 孔捷忽然捂住嘴,頭皮發炸,“別說了別說了……” “啊呀,孔捷膽子??!” 有人謔笑,“他聽不得這個,蘇金你別說了?!?/br> 孔捷臉紅脖子粗地站起來,心說自己不是膽子小,他是有點惡心,他腳步堅決:“我去透口氣!” 隨著門“咣”地一聲合上,屋中人又肆無忌憚地聊起來了,畢竟有個又香艷又恐怖的話題不容易,他們壓著聲音,興致勃勃: “這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是啊,哪有把尸體放在自己寢居邊跟它一起睡的?” “嗨,公爺怕什么不吉利??!” “戰場上出生入死殺過那么多人還能會怕鬼神?鬼神不怕他就不錯了?!?/br> …… 孔捷是鬼,聽到的東西本來就多,此時他們七嘴八舌想不聽都不行,一字不漏地盡數收進耳朵,收得孔捷瓜子嗡嗡嗡地響,心道一群畜生你們瞎激動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