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陳英走到他身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還看?走了?!?/br> 孔捷這才回身,端正姿態:“有勞陳大人帶路?!?/br> 陳英沒有打算弛馬,牽著馬韁交給別人,孔捷雖不知所謂的閑月樓在哪,但看到不需要弛馬,便料想那應該很近,應該是即走即達,他順勢詢問:“大人,不知閑月樓上是什么差事,需要小人準備什么?” 陳英用眼梢掃了他一眼:“別亂問,到了你自會知情?!?/br> 公爺身邊的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此人年輕俊秀,長眉入鬢,細長的眉毛微蹙起來的時候,形成的表情十分的冷漠高傲,霜雪欲來。 一句“別亂問”聽起來已經很不客氣了,但孔捷看得分分明明,他說完這句在心里又補了一句:“王樸那廝不知做了什么虧心事,你小子也不老實?!?/br> 孔捷:…… 剛剛孔捷與成國公說話時,他完完全全聽不到看不到對方一點一滴的心思,還整惶惶難安,此時終于聽到活人的腹誹鄙薄之聲,沒有生氣,胸中竟還生氣幾分喜悅僥幸:不老實好啊不老實!你沒有懷疑我不是人,只是覺得我不老實,很好很好。 成國公府的占地太大了,人身處其中有如螞蟻置身大屋,此時暮色四合,夕陽將建筑拉扯出巨大的陰影,陳英帶著孔捷掉頭往東行,于一處觀臺折入小路,緊接著,兩側的夾道又變窄了許多,暗紅色的高墻巍峨地逼壓過來,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一盞茶的功夫,孔捷便感覺到自己已經離開了成國公府的地界。 前面的人伸長腿長,步子拉得極大,一路上也再沒同孔捷說過話,但是心中的話倒是一直沒停下。 孔捷在他身后聽著,起先聽他煩惱“公爺怎地突然回來了?”,緊接著憂慮“他忽然喊自己過來可是我做了什么不妥的差事?”,緊接著便是一樁公務接著一樁公務地過腦想,間或穿插一句:“麻煩死了!正事那么多還要給后面的帶路!” 孔捷一路聽他嘟嘟囔囔覺得十分好笑,心道你這侍衛年紀輕輕怎么這么大的脾氣這么不耐煩,又聽一會兒公務細節他才恍然大悟,天吶,這哪里是侍衛,成國公隨手一點,這是指了個都城副統領來給他帶路。 陳副統領拉著個臉,周身氣場越發冷冽。 孔捷想了想,那問他正好,他正想知道知道自己長得安平王的事情呢,此前他不在意,一步連著一步踩雷,自己被人套進去還懵然不知,這人是公爺的私人,多知內情,府中又置身事外,剛剛好好。 “陳統領,向您請教?!笨捉蓍_口。 陳統領心中的事情中斷了一霎,但是立刻接上,沒搭理他。 “陳統領,”孔捷再開口,“國公爺此前還從沒有給我指派過事情……” 陳統領心中“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孔捷心道你不聾就好,你不接茬,那我可隨便說了,然后捏了捏嗓子,十分羞澀地開了口:“陳統領,國公爺此前從來沒有給我指派過任務,沒想到我有這么大的面子,還勞您來親自帶我去閑月樓,這個差事辦完了,我深夜是不是要回公爺那里復命啊……那?!?/br> 孔捷一頓。 事關成國公,陳統領心中的公務不知不覺地停了,等著他“含羞帶怯”的一“那”之后的話…… 孔捷半天沒說話。 陳統領皺眉:“你想問什么?” 孔捷避開話鋒言其他:“我想知道,公爺可有什么忌諱,想陳統領問些提點?!?/br> “好,那我便給你個提點?!?/br> 陳英冷冰冰地暼了他一眼,看那樣子似乎還想打他:“不要對公爺抱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今日指派你不過湊巧,收了你那些非分之想?!?/br> 孔捷啊了一聲,果然,問對人了,這個年輕人很清楚內情嘛。 孔捷趁火加油又添了一句:“我和那一位長得便那么像嗎?” 陳統領一時間步子都停了下來,好像孔捷的無知褻瀆了什么。 孔捷立刻道:“陳統領息怒,有什么說錯的您指正,孔捷洗耳恭聽?!?/br> 陳英緩了一口氣,抬起手直接點了孔捷一下,一字一句,盛氣凌人地說:“安平王不是誰都可以像的,當年王爺十六歲上戰場,十八歲封侯,十九歲掃清西南群雄,大順的社稷一半是他安定下來,他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敢用五十人馬騙敵陣五千人馬,活捉敵方將領退敵千里,王爺殯儀,當今天子親自為他舉哀,國禮規制,死哀生榮——” 陳英瞪著孔捷,眼睛逐漸泛紅。 孔捷睜大眼睛,一時間是真害怕他控制不住打自己,他等下還要領差事呢…… 還好,陳統領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沒有拿他這個小人物怎么樣,冷淡地收了這個話頭的尾巴,“總之你記得,有些人在這世上是沒有替身競品的,這不是一副皮囊的事情?!?/br> 孔捷怔怔地看著陳英。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安平王。 這就是陳英要警告他的,但是在他說那么長的一段的時候,孔捷看到的一幕幕、感情非常強烈的記憶,記憶里有一位極年輕極英俊的少年,應該就是他說的安平王。 那是陳英的回憶,是仰視孺慕的視角,五官上看,這位安平王的確和孔捷的眉眼有些相似,可是氣質上可謂是天差地別,那是個極其張揚熱烈的年輕人,白馬銀槍,黑裘牡丹,狂飆的身影,烈火般張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