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證明這一切不是錯覺的，大概是不堪重負的骨骼發出的“咔嚓”聲。

    沉寂、晦暗且詭異的廢棄地下實驗室里，這聲音簡直如雷貫耳，像是劇烈的鼓點敲在人的心上。

    林放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一點，第一反應是驚喜，他的嘗試是有效的，第二反應是狂喜。

    空曠的環境里，再微弱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而他耳邊，除去剛剛的自己身體發出的聲音，那如野獸般的喘息聲，明顯停了一瞬之后，變得以比之前更加劇烈，像是認出了什么。

    與此同時，那喘息聲的主人，血色身影也來到了林放的身前，于是他本就相當于沒有的視線徹底被遮擋。

    林放被動地感受著身前人似乎是伸出另一只手環住了他的身體，接著，有什么帶著溫熱的液體輕輕地蹭了蹭林放的臉。

    這動作讓本就遲鈍的林放呆愣了一瞬，接著，被撕裂的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會兒發黑，一會兒又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在這兩個極端之間快速反復切換。

    極端的刺激讓林放失去了一段時間的意識。

    等林放再度有所知覺的時候，他的視野一片漆黑，穩定的黑，不再有任何變化。

    一瞬間，失明的恐慌從他心頭掠過。

    但很快，他鎮定下來，開始摸索起周圍的環境。

    身體上層次各異的疼痛帶給他痛苦的同時，也讓他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清醒，甚至他已經開始習慣。

    疼痛固然可怕。

    但和“活著”相比，這點疼痛不算什么。

    飽受摧殘又感染過度的身體早已不是林放熟悉的身體了，自他嘗試調動身體開始，關節之間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就沒停過。

    即使看不到，林放也能想象出自己現在的動作是如何的不協調，比機器人還機器人，完完全全的是一只活動不便的喪尸模樣。

    林放艱難地控制著身體感知著在周圍的一切，自從感染之后，他的各類知覺就在一點點衰退，這時候更是到了一個極端。

    感受不出墻壁和地面是粗糙還是光滑，但他感受得出他坐在地上，背靠墻的姿勢絕不是他自己擺出來的。

    感受不出自己被撕裂的身體是被捆扎固定起來了還是本來就沒有那么嚴重。

    他猜測是前者。

    有人幫他包扎了傷口。

    這猜測讓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干涸的嘴唇因此裂開了來，暗紅的血珠沁了出來。

    糟糕的聽力捕捉到一絲似有似無的聲音，以及仿佛被注視著的感覺，一切都在佐證他的猜測。

    唇舌與聲帶也早已罷工，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喪尸的嚎叫。

    但他沒有放棄，努力讓那嚎叫聲向他想表達的聲音靠攏。

    “你還好嗎？”

    這簡單的幾個字，就耗費了林放全身的力氣。

    然而并沒有得到回應。

    林放確認有人在這里，卻沒有得到回應。

    他不確定對方是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還是說，傷勢嚴重到已經不能回答問題了。

    這猜測讓他的心一點點提了起來。

    失去意識之前的血色的身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也許這世間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這念頭一閃而過，林放聽到身邊傳來一陣低沉、嘶啞、虛弱的類似野獸的聲音。

    “死不了?！?/br>
    那不是平時他常聽到的元零的聲音。

    第062章 互相依偎

    那不是林放所熟悉的元零的聲音，但他還是瞬間就認出，說話的人是元零。

    這是一種直覺。

    林放沒有去猜想元零經歷了什么才會讓聲音變得這么不同，在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的末世，發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這一刻的感覺在他的感受中被無限延長。

    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們還在彼此身邊，就夠了。

    沒有什么比聽到那句“死不了”時讓他更輕松，仿佛整個人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微風帶著清新的空氣輕拂在他臉上的。

    他有很多話想和元零說，也有很多事情想詢問元零，比如他傷的重不重，跟蹤他們的人呢？

    但這只是一瞬間的想法，他的現狀讓他說不出什么話來，而元零，大概也是同樣的情況。

    這個認識讓林放有一瞬間的沮喪。

    失去視力、聽力受損、四肢不受控制、不能表達、思維的遲滯、無處不在的疼痛、暗中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最初的喜悅退去后，林放清醒過來。

    一切遠不是那么樂觀，甚至還非常糟糕。

    陰云在林放心頭開始聚攏。

    下一刻，林放感覺有人在他身邊靠墻坐下，接著有什么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隨之而來的是放大了不少的喘息聲。

    于是，陰云還未成型便被驅散，林放早就失去控制的嘴角也高高掛起，露出一個類似恐怖片小丑的怪異笑容來。

    “我休息一會兒?！?/br>
    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林放心情雀躍地回一聲“好”，發出的確是無法辨認的喪尸的嚎叫。

    但身邊卻傳來一聲輕笑，好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著唿吸聲便變得平和起來，像是陷入了睡眠之中。

    元零入睡一向是很快的，睡眠也一向很淺，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醒來，但是好在不挑地方，哪里都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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