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

    太弱了。

    弱得讓她禁不住想去窺探她的生活。

    過了差不多十來秒，咳嗽聲終于漸漸停止。

    秦越抿著唇，把身體直起來。

    “沈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鼻卦秸f。

    “不著急，”沈見清平靜的視線從秦越臉上掃過，俯身撿起地上的煙頭，用紙巾裹住說，“請你喝粥，養養胃?！?/br>
    秦越嘴唇微動，拒絕的話被阻攔在沈見清干脆的背影里。

    ————

    九點半的暑期校園寂寥冷情，一只背部有銀光的蟬撲煽著翅膀從秦越頭頂飛過，撞上前面的燈桿，撞暈了自己，直愣愣摔落在秦越腳下。

    秦越停下步子，彎腰拾起它，放在了路邊的冬青上。

    沈見清回身笑道：“這么有愛心啊?！?/br>
    秦越說：“順手而已?！?/br>
    沈見清垂眸，看見她從遠處扯了片樹葉，仔細蓋住了蟬的肚子。

    沈見清彎彎嘴角，繼續往前走。

    越接近西門，荒僻感越強烈。

    這時候若是有陌生人猛地從后面經過，難免驚出膽小的人一身冷汗。

    秦越在領科過了快六年三班倒的日子，經常一個人走夜路，早就習慣了各種突發情況，不會過度驚懼。

    沈見清……

    看起來也很不在意。

    “西門在施工？”秦越看著斜前方已經逐漸清晰的工地問。

    沈見清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新校區的基礎設施還不完備，這幾年一到寒暑假就會安排施工?！?/br>
    “研究生和博士都在這個校區，假期留校會不會不安全？”

    “保安巡邏很勤快，沒出過什么事，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會讓女孩兒寒暑假回家?！?/br>
    沈見清說完，轉頭看向秦越，問她，“害怕？”

    秦越搖頭，“剛看到幾個女孩兒跑著過去的，隨口問一句?！?/br>
    “嗯?！鄙蛞娗鍛?，“學校里雖然有保安，施工隊也是正經招標選出來的，但畢竟都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性，還有點不修邊幅，走路也急匆匆的，小女孩兒大半夜碰見，害怕點是人之常情?！?/br>
    秦越反問：“你呢？你怕？”

    沈見清伸手將長發撩到身后，不禁自笑，“我都這把年紀了?！?/br>
    什么年紀？

    不過3□□華正茂。

    秦越跟著腳下始終差了一步的影子，耳邊是活躍在夏季的蛐蛐聲，尖利刺耳，不斷削弱著她想要厘清思緒的意志力。

    秦越手插著兜，眼尾余光從沈見清不帶一絲瑕疵的側臉掠過，看著前方搖晃的樹影說：“你比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漂亮?！?/br>
    “嗯？”沈見清一下子沒反映過，腦子里快速過了一遍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也是，不漂亮的話，也不會有人巴巴跟我一路，要睡我。唉，這邊走?！?/br>
    沈見清在秦越肩頭撥了一把，帶她避開可能和工人碰面的大路，拐上小道。

    她對工人沒什么偏見——工作本身沒有高低貴賤，只不過秦師傅臉色泛白，嘴唇發干，時不時扭頭咳嗽幾聲的模樣太弱不禁風了，她就是單純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不得不當一回戴有色眼鏡的矯情人，引她走小道。

    西門外面有條美食街，沈見清輕車熟路地帶著秦越進去一家門臉不太吸引人的小店，站在收銀臺前問秦越，“喜歡喝甜粥還是咸粥？”

    秦越說：“咸的?！?/br>
    沈見清笑道：“還是甜的吧，人一生病就喜歡被甜食哄著，尤其是你們這種小姑娘?！?/br>
    “你好，一份黑米紅豆粥，一份涼拌苦菊?！鄙蛞娗鍖κ浙y員說。

    收銀員很年輕，聞言悄悄看向沈見清旁邊因為表情清淡，襯得輪廓不太柔和，而且，即使穿平底鞋，身高也直逼她的“小姑娘”。

    秦越察覺到注視，抬眼朝收銀員看過去。

    視線對上，收銀員面色一緊，匆忙轉向沈見清，問：“您呢？”

    沈見清被女孩兒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笑道：“我不餓?！?/br>
    “我們這兒可以點半份?！?/br>
    “真不用，我是帶她來養胃的，得全神貫注盯著她，不然她又不聽話，糊弄我兩口就算完事?！闭f話的沈見清瞥秦越一眼，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是吧，秦師傅？”

    秦越站得很比直，“果汁事件是個意外?！彼远嗔?，喝不下去。

    “今晚呢？”沈見清轉過頭，態度格外認真。

    秦越的視線同她撞上，又低了頭，下巴往回縮，像是要做蹭衣領的動作，可惜襯衣的衣服總是服帖，她沒蹭到，遂若無其事地抬起頭，看著沈見清的眼睛，說：“……可能，還是會有點意外?！?/br>
    她現在只是聽到要吃，安分不久的胃就已經開始抗議了。

    “要不還是算了?！鼻卦秸f。

    沈見清牽唇，微微笑，“找地方坐?！?/br>
    秦越默了兩秒，轉身往窗邊走。

    很快，餐食上來。

    沈見清果真只是一動不動地靠坐在秦越對面，盯著她喝粥。

    秦越喝得很小口，數米粒似的，苦菊也是一根一根的吃，看著非常挑食。

    沈見清盯梢了一會兒，忍無可忍地敲敲桌子，說：“秦師傅，你平時在家也這么吃飯？你父母沒人說你？”

    秦越夾苦菊的動作有一瞬停頓，過后只剩若無其事的淡定，“沒人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