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吐氣應該是等急了，眉眼有些沉。

    于是鈴聲一響，她立即接聽。

    “喂，你好?！?/br>
    “稍等，我馬上下來?！?/br>
    不到五秒的通話結束，沈見清迅速起身離開，匆促腳步嚇了陳薇一跳。

    “你們沈老師今天什么情況??？老是一驚一乍的?！标愞迸ゎ^問剛過來不久的蔡文格。

    蔡文格八卦之魂驟然，“除了剛剛，沈老師啥時候還乍了？”

    陳薇朝斜對面的秦越抬抬下巴說：“就是去領科接秦師傅那會兒啊，本來坐得好好的，突然一下站起來，差點沒給我嚇尿?！?/br>
    “呃，陳老師，請注意野生版實驗室規定的第一條——文明用語?！?/br>
    “哦?！?/br>
    陳薇一面調整示波器分析數據，一面說：“跟你們沈老師共事兩年，我還是頭一次見她這么有人情味?！?/br>
    “是吧是吧?！辈涛母窨酥频赝虏?，“想我六月出差，上百斤的儀器啊，沈老師讓我一個人拉著去坐高鐵，我當時都想退學?！?/br>
    “我更慘，去年元旦，工會方老師給你們沈老師安排了小品，她覺得丟人，就用一篇論文要挾我替她去了?！?/br>
    “啊這，確定不是沈老師雪中送炭？”

    “她的科研量都超任務量50%了好嗎，借我一篇論文怎么了？”

    “……還是覺得沈老師這事兒辦得地道?！?/br>
    陳薇說：“到底年輕啊，沒體會過世道險惡?！?/br>
    蔡文格干笑一聲，強行把話題掰回正道：“秦師傅，你和沈老師什么關系啊，她竟然會去接你?！?/br>
    秦越依舊看著桌下，聲音淡淡，“沒什么關系，沈老師接我是因為目前只有我能配合到陳老師，她怕誤事?！?/br>
    “誰跟你說的？”陳薇問。

    秦越眼睫眨動，抬起頭說：“不是？”

    陳薇不假思索，“當然不是?！?/br>
    “u1的4腳引根測試線出來?！标愞卑寻遄舆f給秦越，快速點著鼠標說：“沈老師是心疼你路遠才去接你的?！?/br>
    秦越手一頓，撤離烙鐵的動作不似往常干脆，但效果依舊完美。

    她把板子遞回去，潤了一下嘴唇，說：“我過來就半個多小時?！?/br>
    “還半個多小時，沈老師聽到二十分鐘就已經坐不住了?！标愞憋w快地連線，“你是沒見，她拿著鑰匙出門那個速度，恨不得把高跟鞋踩斷?！?/br>
    “真的??？我想看?！辈涛母褚娍p插針地說。

    陳薇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對話驟然結束。

    秦越靠回椅子里，輕輕揉著翻滾的胃。

    “秦師傅，你先歇一會兒啊，這回看著有戲，我和蔡文格多測幾遍，有問題了再叫你?！标愞笨焖俚?。

    秦越說：“好?！?/br>
    話落，偏頭看了眼緊閉的門，又轉回來，俯身撿起地上落了薄薄一層灰塵的魔方，開始還原。

    實驗室里靜悄悄的。

    窗臺上的花仍在盛開。

    不久，有人匆匆推門進來，停在秦越身后，接著是紙袋被拆開的響動和按壓錫紙板的聲音。

    后一道就在秦越耳后。

    秦越下意識抬眼，人聲在她頭頂響起，“張嘴?！?/br>
    秦越快速擰動魔方的動作戛然而止，很清楚感覺到除陳薇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而自己身邊的沈見清和沒看見似的，半倚半坐著桌沿，把捏在指尖的藥片送到她嘴邊說：“達喜，嚼兩片看看，別一會兒真吐了?！?/br>
    任佳文一聽，急忙湊過說：“秦師傅胃不舒服嗎？”

    沈見清睨她，“人來了這么久連杯熱水都沒有，胃能舒服？”

    任佳文訕訕，“我馬上去倒?！?/br>
    打發走任佳文，沈見清沖秦越抬抬手，說：“達喜啊，咀嚼片，不苦?！?/br>
    秦越當然知道，她只是在思考，沈見清什么時候買的藥。

    除了剛才這趟，她一直沒有出去過。

    但這趟也就四五分鐘，遠不夠她去外面的藥店跑一趟。

    外賣買藥？

    有可能。

    她出去之前接的那個電話以“你好”開頭，很明顯是個陌生電話。

    那么，她一直在等的電話其實是外賣電話？

    十幾分鐘而已，她就等得不高興了。

    是嫌她等得太久，還是，嫌她要久等？

    不論哪種，秦越都得承認，這是一份未經提醒的關心。

    她從沈見清那兒收到的。

    第一份。

    “發什么愣呢？趕緊吃?！鄙蛞娗宕叽?。

    秦越暫時放下魔方，說了聲“謝謝”，準備伸手去接，卻被沈見清輕巧躲開，“臟手吃藥，找著上吐下瀉呢？”

    “什么上吐下瀉？”陳薇再次把板子遞給秦越，“麻煩c18換成104?！?/br>
    秦越說：“好?！?/br>
    秦越接板子要起身。

    起身是個主動往前傾的過程。

    沈見清的手就在離她不過兩三公分的前方等著。

    陳薇眼尖地看見沈見清手里有東西，探著頭問：“沈老師，你手里拿的什么？”

    沈見清說：“老鼠藥，想不想吃？”

    陳薇果斷搖頭，“大好青春，我是有多想不開跑去吃老鼠，藥，啊，秦師傅，你不開心嗎？”

    秦師傅把藥片壓在舌頭下面，拿起電烙鐵，在桌邊“咣咣”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