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爾新婚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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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崢轉過身來, 將手臂搭在俞嫣的腰上。天熱,被子早已被兩個人推到床尾。俞嫣趴在床榻上,偏過臉枕著枕頭剛睡沒多久。晨曦涼白的光線透過床幔灑進來, 灑在她如雪靨、皓玉身。只不過往日的白玉, 此時多瑕。 姜崢搭在她后腰的手讓俞嫣慢慢轉醒。她睜開眼睛, 迷糊看見姜崢的面龐,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皺了眉。下一刻,俞嫣忽然哼哼唧唧地哭了。 她抬起一條腿, 抵在姜崢的身上踢踹,只是實在沒什么力氣,姜崢紋絲不動。 她的一雙手也朝姜崢不停地拍打。她哭著控訴:“嗚嗚我要回家過好日子!我俞嫣好好的一個人, 嫁過來就是要翻來覆去地遭這個罪嗎?我臟了嗚嗚……” 俞嫣覺得全身都是湯湯水水。不僅身體里被灌滿,身子外也哪里都是,不管是足底還是頭發絲。 她想捂臉哭的,雙手已經抬起, 擺到臉前動作又頓住。她盯著自己的手心,覺得手心也不干凈。 “嗚嗚……”不能捂臉了, 那干脆繼續去拍打姜崢。 姜崢始終眉眼帶笑,片刻后, 握住她軟綿無力拍打的手, 將人攬進懷里擁著。 俞嫣又哼哼了兩聲, 嬌嗔:“還不快給我洗干凈!我沒力氣自己收拾了……” 姜崢道:“實不相瞞, 我現在也沒有力氣整理?!?/br> 俞嫣將臉埋進姜崢的懷里,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算了, 她現在好困,比起去洗澡, 更想睡覺。 她在姜崢懷里閉上眼睛,睡覺。 可是片刻后,俞嫣剛有了點睡意,又被姜崢翻了個身。他不是沒有力氣整理了嗎?倒是有力氣做這個?俞嫣實在是太困太累了,連吐槽他的力氣也吝嗇拿出。 后來,兩個人從寢屋出去,到浴室時已經過了午時。早膳和午膳都錯過了,姜崢讓春絨直接端了簡單的午膳放在浴室里。 兩個人擠坐在浴桶里,面朝浴桶外擺放著膳食的小方桌,吃著東西。 俞嫣含了一小塊牛rou,覺得咀嚼都費力,散漫咬了兩下,干脆把牛rou吐了出去,去吃別的。 兩雙筷子在同一塊豆腐上相遇,姜崢立刻收筷,俞嫣還是手快地用自己的筷子打了一下姜崢的筷子。 姜崢笑笑,干脆放下筷子,端起高壺,倒了兩杯甜酒。先放在俞嫣面前一杯,自己再拿了另一杯來喝。 吃了些東西,俞嫣覺得好受多了。就連瞪姜崢時,都變得更有力氣。 姜崢覺得自己得說些什么。他斟酌了語言,道:“是讓釀釀覺得不舒服了嗎?其實我倒是很舒服?!?/br> 看著俞嫣立刻睜大眼睛瞪過來,姜崢立刻補一句:“所以我希望釀釀和我一樣舒服?!?/br> 俞嫣伸手從小白碟里拿了塊櫻桃糕,直接塞到姜崢的嘴里,堵他的嘴。她輕哼一聲不理姜崢,然后勾了架子上的棉巾,折了幾道之后搭在桶沿,然后枕在棉巾上,閉上眼睛。 ——她還是想睡覺。 等到桶中的水徹底涼下去,俞嫣已經睡熟了。姜崢忍了又忍,才輕手輕腳地抱她出去,送她回床榻睡覺。 窗棱上的風鈴唱出愉快的樂音,姜崢立在床邊望著俞嫣酣眠的睡顏。這次和上次被俞嫣綁了手后的經歷完全不同,不憋的舒暢猶登九霄仙境。 他心道:古人誠不欺我。 等俞嫣睡飽,距離天黑也不過只一個多時辰了。她側過臉,望向姜崢。他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落日。 俞嫣在他的臉上隱約看出了幾分期待天黑。 俞嫣重新栽歪在床榻上,蔫蔫的。她聲音低軟中殘著沙?。骸扒嘈颉?/br> 聽出她語氣里的病氣,姜崢明朗的心情微頓,他轉身朝俞嫣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拉過俞嫣的手捧到唇前,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是我不好?!彼狼?,“沒有顧慮釀釀還病著?!?/br> 他垂眸,長長的眼睫下眼底蘊著低落,和一絲歉。 俞嫣心潮微漣,她目光躲閃地搖頭,低聲:“沒有事?!?/br> 沒有聽見姜崢接話,俞嫣將視線落在被姜崢握在掌中的手上,她用小手指指端輕輕勾了勾姜崢的手心,小聲說:“我也沒有不喜歡……” 姜崢慢慢抬起,露出一雙帶笑的瀲滟眼。俞嫣錯愕地在他眼中看出一絲得逞。 姜崢俯下身,將吻落在俞嫣驚訝的眸,他望著俞嫣,反手在身后拽下床幔,然后上了榻。 “你瘋了嗎?”床幔里傳來俞嫣震驚的聲音。 日日夜夜,夜夜日日。 四天四夜。 耽于,溺于。 三天后,這一日是六月初一。 天氣熱得不成樣子,俞嫣身上穿著輕薄的紗衣,懶洋洋地坐在窗下軟塌。她上半身前傾,靠近軟塌上的小方桌,正在吃冰涼的櫻桃酥山。 絲絲清涼讓她整個身子都舒適不少。 侍女們走進走出,正在更換床褥。夏日天氣熱,姜崢又過分喜潔,床榻被褥每日都要換新的。 悅耳的風鈴聲讓俞嫣抬頭望過去,如今窗欞上的風鈴又多了一串,新添的這一串風鈴,每個小鈴鐺都是瓷的小櫻桃,不大,聲音卻好聽。 酥山吃了一會兒,沒了第一口的沁涼。俞嫣放下小勺子,望著窗欞上的兩個風鈴發呆。就連姜崢進了屋,走到她身邊,她也沒發覺。 俞嫣忽然悵然地輕嘆了一聲。 “怎么了?”姜崢將手搭在俞嫣的肩上。 俞嫣的肩下意識地輕縮了一下,才回眸望向姜崢。侍女們正走進屋里忙著,他現在是不能又抱著她往床榻上去。俞嫣悄悄松了口氣。 下一刻,俞嫣又忽然重重嘆了口氣。待姜崢皺了眉探究望來,她側了側身,正對著姜崢。俞嫣一邊攥著姜崢的袖角輕輕地搖,一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撒嬌:“我要出去玩!” 姜崢沉默。 因為他知道俞嫣口中的出去玩,是指遠游之事??伤形慈?,每日服藥尚不得停。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若這個時候出游,姜崢實在是不放心俞嫣的身體。 俞嫣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原先都算好了日子,五月二十和六月初二。五月二十錯過了,六月初二也要錯過嗎?” “再等一兩個月,等沒這么熱了我們再出發好不好?”姜崢溫聲哄著。 “你們男人總是這樣,敷衍成性。一個月之后肯定又有別的事情耽誤。我算是看明白了!嗚嗚——”俞嫣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嚎啕大哭起來。 姜崢輕笑。他彎下腰去拉俞嫣的手。 俞嫣側了側身,避開他的手,嘟囔:“等會,還沒擠出眼淚呢!” 姜崢自然知道俞嫣是假哭,他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動作自然地抬手攬住她的腰身,將人帶進懷里,溫柔哄著:“等天氣涼快些或者你身體更好些我們就出發,絕不會因為別的事情再耽擱。我們不是說好了先去江南?那里現在比這里還要熱。路上可未必隨時能有冰塊、酥山小食給你避暑?!?/br> 俞嫣稍微有那么一點被說服。只是她在好久前就期待遠游這事兒,耽擱越久,心里越是癢癢。 退紅從外面進來,看著黏在一起的小夫妻唇角勾了笑。她是來送喜帖的。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喜帖。 俞嫣驚住——這兩個人? 這下,俞嫣遠游的日期自然推遲,推到了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期之后。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期在六月二十八,剛好如了姜崢的愿——讓俞嫣養一個月身體再出發。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事實在太突然,俞嫣一時反應不過來,瞧著喜帖上婚期日子很匆忙,心下更好奇。 一連幾日她都被姜崢困在床笫間,就沒出寢屋的機會。得了這喜帖,她趕忙去換了衣裳,要去見沈芝英問個明白。 問清楚了來龍去脈,俞嫣心里仍有疑惑和擔憂,不知道沈芝英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 “其實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鄙蛑ビΥ槭率沁@樣評價。 反正她已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再失去。若一場婚事能換來耳根清凈,未嘗不是好事。 婚姻能給一個女人帶來什么?她不是為了感情而嫁,自然無所畏懼、隨遇而安。 接下來的日子,俞嫣一邊養身體,一邊幫沈芝英挑選出嫁時的東西。雖然沈芝英毫不在意,可俞嫣還是盼著她日子更好些。所以成親時的各種講究,她都周到得幫沈芝英考慮。 與此同時,俞嫣也在準備出游的東西。這次出遠門,要離開京都很久,她希望帶的東西越齊全越好,這樣才能讓旅途更愉快。 沈芝英和陳鳴衣的婚事在京中傳開。對于陳鳴衣這一鳴驚人的探花郎,會突然迎娶一個二嫁女為妻,京中顯然掀起了熱議。 沈家父母得知了這樁婚事,先是震驚,后是竊喜。 陳鳴衣日后官途不可限量,甚至比徐家更有用。沈家父母再次找上沈芝英,這次態度大變,不僅眉開眼笑,還帶著禮物。 “這是你以前愛吃的果子!”沈夫人笑著,“婚服定了哪家?這樣風光的高嫁可不能糊弄。雖然婚期近,咱也應該盡善盡美。就去玲瓏閣訂做一身,母親親自給你挑花樣!” 沈芝英冷眼看著,人情冷暖她可謂嘗遍。 夫婦兩個說盡了好話,沈芝英仍舊一言不發,夫婦兩個不由有些急。沈父輕咳了一聲,放緩語氣:“阿英,前段日子我和你母親對你態度是差了些,可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家好。不過……不管怎么說,確實是我們態度不好,給你賠不是?!?/br> 沈夫人在一旁笑著接話:“對對對。再怎么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沈芝英這才開口。她平靜道:“知道我為什么要嫁嗎?因為我希望陳郞日后能在官場上給沈大人制造麻煩?!?/br> 夫婦兩個愣住。 緊接著,他們才發現沈芝英竟是連父親也不叫了。 沈芝英站起身,冷聲:“不要再來找我。否則我會動用我所有關系,不管是探花郎,還是小郡主,又或者懷荔公主?!?/br> 她朝前邁步,要挾:“你們每找我一次,我就會讓沈大人的官職降一品。我斷了發,只為斷絕關系。請兩位相信斷絕關系才是對沈家最好的結果?!?/br> 沈家夫婦果然臉色大變,立刻灰溜溜走人。 沈芝英冷漠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心里也很意外原來自己可以冷血到這種程度。 她并沒有動用關系在官場上打壓沈家的念頭,她所求不過兩不相干再無往來。這么說,只是希望他們再也不要上門,給她一個清凈。 過了一會兒,丁香笑嘻嘻地捧著個盒子過來。盒子里是陳鳴衣送給沈芝英的一套珠釵。 “人已經走了?”沈芝英問。 丁香點頭道:“是。奴婢請他進來,他說有事在身,送了東西就走?!?/br> 丁香頓了頓,觀察著沈芝英的神色,試探著問:“我怎么覺得……探花郎一點也不像想要假成親?” 沈芝英摩挲著珠釵上的花紋,若有所思。她不是不懂情愛的豆蔻少女,陳鳴衣從容淡然外表下的心悅并沒有逃過沈芝英的眼。沈芝英略回憶,就能想起之前無數次的“偶遇”。 明白陳鳴衣的心意,沈芝英卻心如止水。這世間情愛比花期還短,她并不覺得陳鳴衣的一時糊涂會持續多久。她看得清楚明白,寧愿當成交易和短暫的相逢。 陳鳴衣并非有事在身,只是有一些不知如何面對沈芝英。他在沈府門外徘徊,偶爾望一眼庭院,想象著沈芝英現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精心挑的首飾,她喜不喜歡。 他知道沈芝英必然在前一段婚事中傷了心冷了情。他也想循序漸進慢慢追求??伤郾牨牽粗蚣?、徐家給沈芝英添麻煩,卻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思來想去,干脆想出這么個主意——用互幫互助的交易促成這樁婚事。 可隨著婚期越來越近,他心中的怯越來越多。他忐忑夜不能眠,不知最初該如何和她相處…… 思來想去,大婚前一日,陳鳴衣硬著頭皮尋到姜崢。他在京中認識的人不多,倉促成婚的年輕人更是不多。 姜崢坐在書案后,正在翻閱一本講解玉雕步驟的書籍——他想學雕刻,學會之后可以親自給俞嫣雕些小玩意兒。 “我想向師父請教……”陳鳴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