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相見
傍晚的溫度沒午時的燥熱,穿過花園葡萄架,一陣風吹過,花香霸道地朝面上襲來。 謝菱君攥著絹帕掩了掩鼻,這幾步路過來,她早已感受不到xue底的異樣,仔細察覺,甚至能體會到腿間泌出絲絲的黏滑。 意識到這些,臉蛋瞬間漫上霞紅,看上去與天邊晚霞相應。 “哎喲!這是哪來的美人兒啊,可等來了?!?/br> 謝菱君回過神,一抬眼,正瞧見三太太抱臂斜倚在門框上,一臉打趣地瞅著她。 她已然習慣這道聲音,三太太伊蕓是個旦角,平時說話也帶著腔調,看人時,不論男女眼尾都帶著鉤子,盡是風情。 謝菱君走上前,打了個招呼:“三姐?!?/br> 肩膀被一雙嫩藕般手臂攬著往屋里推,邊走邊“討伐”她:“就等你了,你再不來,這些粽子我們都包完了?!?/br> 大太太,二太太見著她,紛紛露出笑,手上不停,招呼她快坐。 大太太屋里愛花,一進來各種香氣揉在一起,混成說不清的味道,直沖腦門。 大太太惠蓮鮮少見著謝菱君,此時打量她幾眼,二太太瀅珠遞給她幾張粽葉,教她該怎么包。 謝菱君垂眸照著旁邊瀅珠的手法,一點點往里填糯米,只聽對面說。 惠蓮道:“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成天憋屋里都憋出病了,趕明兒咱幾個一塊打麻將?!?/br> 伊蕓一樂,緊跟著接話:“和咱們幾個老貨一起,五妹找不著話說的,我都能把她生出來了,誰愿意天天和媽打照面啊?!?/br> 瀅珠聽見,抬睫瞥了眼身旁的小姑娘,她素來心思細膩,而且對于謝菱君進府,她又比旁人多知道點內情,算起來和她還有點關系,這會兒對著謝菱君,泛起些歉意。 可看見謝菱君面上并無異色,也情不自禁嘆了口氣:“唉,不做人啊?!?/br> 說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而話題本人心里琢磨的是,這幾個太太怎么這么和諧,話本子里不是都說妻妾斗得跟烏眼雞似的嗎? 這丁府,好像不太一樣啊… 謝菱君儼然一笑:“沒那話,什么老不老的,你們都叫我meimei了,那不就是平輩兒嗎?” “大姐打哪的麻將,我只會打帶混兒的?!?/br> “那就打混兒,這還是四妹教我的呢?!?/br> “四…四太太?” 謝菱君一愣,她沒見過府里四太太啊。 “四妹生下夢嘉后,就去了?!睘]珠往粽子里塞顆蜜棗,隨口附和道。 夢嘉是大小姐,比她還大一歲,她自然沒見過,于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太陽落得更低了,屋里的光線又暗了暗,管家適時進來添了燈,他走過謝菱君身后,這人生的高大威猛,上身能乘下兩個女人的身板,壓迫感極強。 他繞道三太太身旁,趁著摸黑兒,伊蕓桌下的手,明目張膽地滑過男人襠前,朝著鼓囊囊一揉,明面上一派正經疏遠。 惠蓮看了眼角落的落地鐘,問管家:“老爺還來嗎?” 謝菱君后背一下子緊繃,像是應激一樣,如果有毛那一定炸起來了。 管家恭敬答道:“老爺不來了?!?nbsp; 話只說一半。 三個太太都知道,指不定去哪了呢,她們也不在乎,全是兒子傍身的人,誰也不惦記老東西那點拿不出實貨的寵。 尤其是伊蕓…她嗤笑一聲,嘴里諷刺:“得嘞,希望他全須全尾地回來?!?/br> 謝菱君心踏實下來,手下又恢復利索,問:“大少爺不是今兒回來嗎?” 惠蓮聞言望向窗外一眼:“快了吧,說是晚飯回來吃?!?/br>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修長身影從假山后出現。 惠蓮定睛一看,眼睛突然睜大,眼里冒出光,語氣更是歡快:“誒!回來了?!?/br> 從謝菱君的視角看去,只見一條長腿踢開長袍袍腳,邁進屋內,似是帶著一股風,在往上,來人轉過正身,俊朗的眉目尤為突出,面部凌厲的線條在淡色衣袍的映襯下,多了幾分柔和。 謝菱君手肘支在桌上,指尖扣著旗袍領口,沒多看便耷下眼皮,看著比自己大些似的。 丁伯嘉注意到一閃而過的視線,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眼睛略微瞥過,只來得及捕捉到那如粉撲子嫩的側臉。 果然,如收到的消息那樣,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 他按下思緒,對著惠蓮說了聲:“媽?!?/br> 之后又沖另兩位也道了聲:“二太太,三太太?!?/br> 瀅珠、伊蕓笑著點頭,嗔怪著“數落”:“可回來了,大姐等得心都要飛出去了?!?/br> 丁伯嘉將其悉數接下,對兩位太太說:“仲言端午回不來了,外面亂著,有他忙得;季行倒是回來?!?/br> 謝菱君頓時覺得這種親人團聚,自己的存在很尷尬,指尖赧赧摸了摸鼻底。 丁伯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對這位比自己小的姨娘充滿了好奇,也難怪,誰要是知道留洋女學生給人當妾能不好奇啊。 惠蓮這才想起來,謝菱君還沒和兒子見過面,忙對丁伯嘉說:“快來,和五太太打聲招呼?!?/br> 謝菱君更加如坐針氈,抬不起頭,臉頰羞得格外紅。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和憑空多出來的大兒子見禮。 丁伯嘉大方將目光投向緩緩站起的女人臉上,他嘴角的弧度不變,略微低頭眼神不離盯著謝菱君的臉:“五太太好?” 這幾個字聽得謝菱君一抖,聲音磁性里面似乎還帶著幾分挑逗,她抬起眼,兩人對視,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還是朝他微微鞠了下。 “大少爺?!?/br> 男人鼻息發出一聲笑,謝菱君又看向他,莫名其妙地,丁伯嘉說:“五太太只喊我名字就好,聽說你在國外念書,想必喊名字更習慣,是不是?” 謝菱君心頭又是一顫,在這府里待得一個多月,猶如度日如年,終于有人主動對她求平等。 她深呼吸一下,那股子香味讓人暈頭轉向地,再次開口:“伯嘉?!?/br> 伯嘉…這兩個字在丁伯嘉耳朵里繞了三四圈,化作細煙滑向男人身體里,撓得他心尖直癢。 他垂下眸,眼底是說不清的玩味。 天漸漸暗了,五個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過晚飯后,這場包粽子的聚會也到了散的時候。 謝菱君和燈兒走在回去的小路上,她腦子里還一直閃過剛剛的情景,不論是府中太太的關系還是收到的平等,都讓她覺得有活過來的意思。 好像,只要不和老爺沾邊,也不是沒出路… 她注意力不集中,沒注意到腳下凸起的鵝卵石,身子一歪,燈兒也沒拉住,兩人一塊摔在地上。 好在這會兒天黑,謝菱君邊整理叉開到大腿的旗袍,一邊問燈兒:“沒事吧?” “沒事,您沒事吧?” 兩人站起身,掃了下四周,見四下無人,她趕緊拉著燈兒快速往院子跑:“快走快走!” 等到花園又回歸靜謐后,暗處一道黑影從假山后走出,來到兩人摔倒的位置。 地上一枚透亮的圓丸,在月下閃著光,丁伯嘉彎腰撿起,他親眼目睹從謝菱君身上掉出來,指尖碰了碰,拉出一絲黏線。 他怔了怔,濕的? 想到從府中耳目得來的消息,他立馬就明白這是什么,從哪掉出來的。 眼神一黯,湊到鼻尖又仔細嗅了嗅,隱約的腥咸沖進鼻腔,丁伯嘉克制住沒伸舌舔舔。 看著那道細瘦身影消失的方向,他腦海中不知思索著什么,忽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