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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冷白的月光撒了一地。 借著月光放眼望去,周遭全是瓷窯,一座接著一座,瓷窯高矮不一,黑乎乎的洞口像一張張能吞人的嘴,立在這一方土地之上。 裴折轉身看了看關著他們的瓷窯,感慨道:“得虧不是在地底下的,不然咱們跟從墳里爬出來一樣?!?/br> 金陵九:“……”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陣陣細微的聲音響起,不同于鄴城中的鬼哭聲,這里的聲音更像是嘆息呻吟。 瓷窯連成一片,風從中間的空隙經過,刮擦出空洞又令人牙酸的聲音,和似有若無的哀嘆聲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 深夜里,在這種見不著其他人的地方,聲音回蕩不絕,仿佛游魂野鬼在徘徊哭訴,透著陰森森的鬼氣,令人后頸發冷。 裴折渾身一悚,他雖不信鬼神,但心里沒有準備,第一時間還是會有些反應不過來。 金陵九從始至終沒有受到影響,瞇著眼朝四周看了看:“聲音太輕,加上風的干擾,聽不出具體是從什么方向傳出來的,要找出人被關在哪里,得花一段時間?!?/br> 裴折斂了神情:“九公子何出此言?” 這里風太大,頭發被吹亂了,金陵九抬手攏了攏:“裴大人不會無緣無故來白華城,我思前想后,送信的人能拿來要挾你的,也只有鄴城那些失蹤的商隊了。商隊的人數不少,不可能憑空消失,眾所周知,白華城最多的就是瓷窯,要藏人,這里絕對是最好的選擇?!?/br> “白華城素有“一城半瓷窯”之稱,你沒有時間去一一搜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送上門去。所以你故意激怒風聽雨,為的就是讓他將我們關到瓷窯里,這樣便能大大縮減搜查的范圍,甚至于運氣好的話,都不用再搜?!?/br> 說到這里,金陵九停頓了一下,頗有些無奈:“但現在看來,我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br> 裴折拍拍手:“不愧是天下第一樓的九公子,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你可否為我解答一二?” 第73章 金陵九凝眸看他:“什么問題?”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疊在一起,融入nongnong的夜色之中,再也無從分離。 裴折:“你藏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在我面前展示起來了?” 從淮州城到鄴城,兩人雖然一直有所接觸,但金陵九并未展現出太多,尤其是鄴城的案子里,攏共就沒給太大幫助。 但從在白華城遇見金陵九之后,這人半分沒藏拙,又是唇語,又是分析了一通,硬是讓裴折想起,他不單單是生得好看的風流公子,還曾破了無數的懸案。 “這不是得讓你看見我的價值嗎,不然怎么能叫你選擇與我合作,怎么樣,裴大人覺得我如何,夠不夠格與你一起?”許是心情不錯,金陵九含著笑推薦自己,“能吃能睡,能跑能打,大人您要了我,絕對不會吃虧上當?!?/br> 裴折聽得一愣:“……我不要你會怎么辦?” 金陵九嘆了口氣:“那臉面上就注定不好看了?!?/br> 有意思了,裴折饒有興致地等著他下句。 金陵九松開頭發,兩只手挽住他的胳膊,慢吞吞道:“一朝答應,概不退貨?!?/br> 他的頭發失去束縛,被風吹著,撲了裴折一臉,金陵九繃不住臉,一下子笑開了。 裴折只覺得被一股獨特的氣息籠罩住了,梅花香氣中混雜著藥香,他拂開臉上的發絲,問道:“怎么沒用那香膏?” 那味忒辣,金陵九用不慣,但話不能這么說,他慢條斯理道:“舍不得?!?/br> 裴折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私心里姑且算作真的,攏著他亂飛的頭發,以手作梳,仔細的順在一起。 金陵九由著他動作:“給我綁頭發?” 裴折“嗯”了聲,掏出一根發帶:“我用過的發帶,別嫌棄?!?/br> 金陵九笑了聲:“哪能嫌棄裴郎?!?/br> 裴折沒給人綁過頭發,第一回 就是拿金陵九練手,努力了,但綁得還是有些松垮,好在夜黑風高看不清楚,他自個兒心里琢磨著,只要不再四處亂飛,就算綁得好了。 金陵九說的沒錯,裴折此行就是為了找出商隊被關在哪里,瓷窯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但運氣委實不好,周圍這么多瓷窯,要想確定哪個里面有人,得進去看看。 說走就走,兩人挑了個洞門在地面上的,那些個一半埋在地下的瓷窯,不太適合晚上進去。 瓷窯的門不大,往里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通道,一次能容一人通過,兩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裴折走在前面,金陵九走在后面。 “這座瓷窯應該是大戶人家修的,墻壁摸著都平滑一些?!迸嵴垡贿呁镒?,一邊伸出一只手摸索著。 金陵九跟在他身后:“可惜現在都荒廢了?!?/br> 白華城被屠城以后,不復九州三城之名,這些瓷窯都和死去的百姓一起,埋沒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之上,經年累月無人問津。 周遭的哀嘆聲像是枉死之人的哭訴,裴折的心情突然壓抑起來:“從白華城被屠城開始,番邦就蠢蠢欲動,當今局勢,天下第一樓不會得不到任何消息,作為兩不相干的江湖人士,你怎么看待兩方?” 兩人熟絡起來后很少觸及這樣的話題,處于不同陣營,這不僅僅是談談看法,還帶著試探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