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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很淡,卻疏狂不屑,滿是不將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中的輕蔑。 轉瞬即逝,恍似驚夢。 溫潤如玉的探花郎怎會如此,林驚空想,自己大抵是看錯了。 裴折與金陵九都站著,裴折側了側身,恰好擋在金陵九前面,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他平靜地看著林驚空,輕聲道:“林統領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了,如果林統領說的是城中的傳言,那你應該知曉,這是我們計劃中的一部分,若不是林統領你拖延多日未破知府大人的案子,若不是你的人至今未找到太子殿下,若不是你對兩樁命案與城中勢力毫無頭緒,我又何須出此下策!” 他語氣輕慢,像是在說“今晚的菜很好吃”,話里的內容卻是咄咄逼人的,全然未留一份情面。 林驚空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在質問自己,愣了兩秒后站起身:“裴大人,我——” “林統領不是蠢鈍之人,那日我拿出御賜信物時,就沒想繼續藏下去,你也該想到,我走出這一步后,已經不會再受你任何桎梏?!迸嵴圬撌侄?,平靜地與他對視,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此行我代圣上尋訪,自有要務在身,圣上親口御言,所有官員皆需配合,就是鬧到京城,也都是你的責任,包括殿下失蹤一事?!?/br> 男人一貫溫潤的笑意早就不見了,如今鋒芒初露,才叫人恍然驚覺,他并非是文弱可欺的,也并非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指指點點的。 林驚空第一次見這樣的裴折。 他對裴折并不了解,雖然裴折臉上并沒有動怒的痕跡,但林驚空就是覺得,裴折在生氣,并且是十分生氣。 直到裴折帶著金陵九離開,他都沒憋出一句話來。 林驚空看著滿桌的殘羹冷炙,沒好氣地低罵出聲:“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循著回廊往另一個院子走,月光散落了一地,濺起些在闌干墻壁上,泛著霜白的冷意。 今夜有風,微涼,驚動了假山枯枝,吹得庭下光影綽綽,亂晃個不停。 行走間衣袖擦著風而過,裴折捏著折扇的手用力,指腹上傳來一陣痛感,方才回過神,放松了些許。 他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微涼的空氣進入胸膛,將那處涌動的灼燎盡數冰凍,而后眼前的景物又重新進入眼中,失了控的探花郎也恢復往日里的正常。 他說:“九公子,我送你回客棧?!?/br> 說是送回客棧,其實是沒送到的。 半路遇見來找人的左屏,裴折將喝醉的金陵九交給他,然后掉頭就走了。 說是我送你,其實也不算送。 金陵九不滿意“九公子”這個稱呼,出了統領府的大門后,就沒和裴折說一句話,他自顧自地走在前面,裴折跟在他身后,隔著差不多一米的距離。 從送金陵九回客棧,到裴折自己回到統領府,來回耽誤的時間并不多。 回來路上遇到了更夫,對方像是沒休息好,滿臉疲倦,差點和神思恍惚的裴折撞上,兩人互相點頭示意后錯開,沒走幾步,裴折聽到從身后傳來的更聲,響亮悠長。 到亥時了。 一路上凈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去了,裴折進了統領府大門后才堪堪回神,抹了把臉,兀自笑開了,自言自語道:“這算什么,折騰這么一趟,一句話都沒說,嘖,怎么著最后也該和小九兒說句話,祝他好眠的?!?/br> 回房時路過大堂,飯菜已經收拾了,里頭點著一盞夜燈,照得堂前微亮。 裴折想起今晚對林驚空說的話,有些頭疼,太沖動了,一時沒控制住自己,怕是要將林統領得罪慘了。 思及此,他又暗自慶幸,多虧得罪的是林驚空,不太要緊。 他這心里話要是被林統領知道,估計得懷疑人生。 回了屋子,洗漱收拾完,躺上床,裴折毫無睡意,睜著眼看床榻頂上的花紋。 林統領府上的床榻比同??蜅@锏囊玫枚?,做工精細,床框上的紋路圓潤流暢,摸上去十分光滑,裴折閑著無聊的時候會摸兩把。 反正沒有困意,將其他東西都拋之腦后,裴折開始思索今晚從金陵九口中套出來的話。 金陵九破了好幾樁懸案,靠的不僅僅是腦子,還有天下第一樓的情報網,作為江湖中最大的勢力,天下第一樓在情報搜集和任務執行方面的勢力也不容小覷,他說是知府大人是府上的人殺的,那肯定八九不離十了。 “會是誰呢?” 知府大人死的時候,府中上下都被下了蒙汗藥,當晚他和林驚空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除了不該出現在那里的鐘離昧,所有人都還在蒙汗藥造成的睡夢之中。 蒙汗藥是市面常見的種類,不具有特殊性,根據這條線索查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下藥將府上所有人迷暈,然后對知府大人下手,掐死他,砍掉他的腳,再藏到淮水邊的橋墩下,所有事情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顯然是計劃了很長時間。 一個人很難做到這么多,兇手應該還有幫兇。 除了被遣散的妾室們,知府府上所有人都在,調查起來應該不算太困難。 裴折暗自在心里計劃著,準備明天一早就找林驚空借兩隊人,一隊去知府府上進行調查,一隊去找小妾們了解情況。 既然已經確定了兇手是知府大人府上的人,那么也是時候找鐘離昧聊聊了,鐘離昧和知府大人關系密切,經常出入知府大人的府邸,以他的洞悉力,應該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