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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迸嵴壑讣廨p顫,他向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在此時,他發現自己并不喜歡金陵九用那種眼神看著他,“你說‘覆水難收,無奈為之’?!?/br> 金陵九眼底的冰冷緩解了幾分,但仍然刺骨:“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說的嗎,你說‘使我有洛陽二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你只看到我現在手中有‘二頃田’,合該做出佩相印的選擇,又是否想過,我不要這六國相印,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說實話,在你眼中,天下第一樓就只是與朝廷對抗的逆賊,而我,就是野心勃勃的賊子,對嗎?” 說到最后,金陵九反而笑了起來,他眼底曾有冰雪消融,而今又重新凝成無波的湖泊。 裴折將茶水一飲而盡,方才把手中的紙包放在桌上,他臉上盡是和緩的笑意,眼中有狡黠的光:“我心中知道你是什么人,不會因任何言論改變,你是野心勃勃,但你也有苦衷,金陵九,你曾經經歷過什么,是朝廷害你失去了重要的東西嗎?其實你不回答我也能猜到,那些懸而未決的冤案并不全是手段,你是真的想為逝者伸冤,如今你來到淮州城,不管這里的命案與你有沒有關系,你都不會置身事外?!?/br> 金陵九面色古怪,似乎有些奇異:“你就那么確定我不會置身事外嗎?似乎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插手過淮州城的案子吧?!?/br> “你沒有插手,不代表你沒有參與?!迸嵴鄯潘上录绫?,曲肘頂住太陽xue,“我大膽的再猜一猜,知府大人的死與你有關吧,你不會親自動手,但你肯定知道內情,有可能還是你一手策劃的。知府大人罪該萬死,但孫六并無罪過,憑我對你的了解,你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出手,這就導致了兩件案子聯系不上,所以我覺得孫六的事與你無關,有人在故意破壞你的計劃,而你今日會出現在添香樓,肯定是得了消息,前去調查的?!?/br> 裴折歪著頭,不像喝了一杯茶,活像喝了一杯酒,坐沒坐相,整個人懶散得不行,唯有那雙眼無比清亮,仿佛能夠看穿一切:“金陵九,你在算計我對嗎?我不算倒霉,你也不算幸運,因為在你算計我的過程中,也有人在暗中算計你,我說得對不對?” 金陵九收斂了笑意,眼底殺機突現:“裴折,你能活到今日,命真是不錯?!?/br> 裴折一怔,側過身,整個人伏在了桌上,帶著鼻音的聲音很輕,像是嘆息,又像是委屈:“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聽這句話?!?/br> 金陵九覺得自己聽錯了,剛才還胸有成竹地猜測一切事情的人,敢三擊撼天鼓與圣上據理力爭的人,周旋于朝堂漩渦之中而安然無恙的人,堂堂第一探花,竟然會委屈。 如果剛才他也沒有看錯,今晚裴折已經不止一次失態了。 裴折長出一口氣,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我的命很大,所以你的夸獎,我就接受了,得九公子一句夸贊,可真是不容易?!?/br> 金陵九笑意淺淡:“你很聰明,但猜錯了,我并不知道淮州城的事,知府大人的死也與我無關,確實是他邀我前來的,本來我不想來,但出了一件事,我不得不來淮州城一趟,至于上元夜宴的邀約,不過是送知府大人一個順水人情?!?/br> 裴折并不相信,渾不在意地應了聲:“那我很好奇,是什么事勞得動你?!?/br> 金陵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br> 說了跟沒說一樣,廢話! 裴折只當他是在胡編,仍然堅信自己的猜測沒錯。 金陵九起身,從屏風后的桌上拿過一封信來,遞給了裴折:“這是左屏在房里發現的,也是我為什么會出現在添香樓的原因?!?/br> 裴折接過來,并不急著拆:“把這個給我干什么?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信不信隨你,我只是不想幫別人背黑鍋?!苯鹆昃诺暤?。 裴折指尖一捻,捏著信封的手輕輕晃動,片刻后他就反應過來,眼中劃過一絲異樣,他忘了自己鼻子受傷了,除了草藥,聞不見其他味道。 拆開信封,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裴折幾不可查地擰了下眉,這封信上的字跡,與太子殿下被擄走后,他們在太子殿下房間里找到的那封信一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上只有一行字:你們要找的人在添香樓。 裴折掀起眼皮:“你們要找的人?” 金陵九微微頷首,卻沒有過多解釋。 裴折抖了抖信紙,表情怪異,像是在看白癡:“你就不怕我認為你是自導自演,你給我留了一封信,又假裝別人,給自己留下一封,借以洗脫自己的嫌疑?!?/br> “我說過了,信不信隨你?!苯鹆昃琶嫔谷?,平靜地與裴折對視,“信上的內容事關天下第一樓要務,我不會告訴你的,我將這封信交出來,只是為了提醒你,切勿中了別人的圈套,你防著我無可厚非,但若因此放走真兇,就是你的失職了?!?/br> 裴折不咸不淡地“哦”了聲:“失職又如何,眼下太子殿下都被擄走了,事情還能更壞嗎?” 金陵九無言以對:“……” 裴折思忖片刻,問道:“那你們去添香樓后,可有找到要找的人?” 金陵九攥緊了拳頭,隱含一絲怒氣,道:“找到了,但又被她跑了?!?/br> “跑了?整個添香樓都被林驚空控制起來了,無論是客人還是添香樓內的姑娘,一個都不落,哪里會跑——”裴折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他瞪大了眼睛,“有一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