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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混回過頭。 男孩兒就不動了。 于是小混混回過身,繼續往上走。 身后的腳步聲再一次出現,很輕很輕,但每一步都很扎實。 于是小混混再次回頭,這一次,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別跟著我!我沒錢!我沒爸沒媽!我沒錢給你了! 男孩兒保持著上臺階的姿勢,一條腿往上邁,一條腿停在下面一節臺階上。小混混的惡言惡語并沒有嚇跑他,甚至可以說,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怎么了?他烏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走在上面的人,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身后的位置,生怕他再一次掉下來。 我怎么了關你什么事??!小混混沒來由地生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端端地來什么初潮,你他媽是不是看我笑話?別以為我還會謝謝你!我我 他伸出手,像是要朝著底下的孩子打過去。只是想要嚇唬一下而已,可是拳頭都已經招呼到他臉上了,拳風似乎撥動了小孩兒的眼睫毛,但是,這個孩子一動不動。 他的各種反應都那么淡定,相比之下,倒顯得小混混十分幼稚。 有毛病。小混混收回了手,這次沒再猶豫,快步跑上樓梯,掏出鑰匙,擰開門鎖,鉆進了自己的家。 冰冷冷的家,就是這里了。 這是一個很小的二居室,陽臺的窗戶早就破了,可是沒有人去管。小混混只用塑料袋和膠帶勉強封住它,這會兒正被狂風吹得飽滿起來。好冷啊,他搓著手先去了廚房,不僅手腳冰涼,肚子還疼。 像是身體根本暖不回來。 廚房也不太干凈,1個月前的盤子和碗都沒洗,泡在水里。水已經看不出顏色,他拿起水壺,想要喝口水,卻發現一滴都倒不出來。 只能從頭開始煮了,冰涼的水沖洗他凍到通紅的指尖,小混混將電水壺灌滿自來水,往加熱器上那么一放,按下了開關。 開關按下去了,指示燈卻沒有亮。 他又試了兩下,才想起來,家里早就沒有電用了。 渾渾噩噩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輟學那天開始,小混混對時間就沒有了概念。不知道今天周幾,也不知道當下幾點鐘??粗鴦e人背著書包上學、下學,他一點都不羨慕。 學也學不懂,萬一被同學發現自己的小秘密那才糟糕。青春期的男生對那方面的事格外好奇,他聽過同班用一個字來形容自己身體多出來的那個部位,他不想有一天他們發現自己也有那個。 太冷了。小混混將水倒進鍋里,想要打開煤氣燒一鍋開水,自己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恨不得用手去抓火苗??墒?,他沒有小女孩的火柴,煤氣灶上沒有任何火苗躍動。 哦,對,家里好久沒有買煤氣了啊小混混放棄了,喝了兩杯冰涼的自來水,刺骨的寒氣抵達胃部,他不禁縮了縮脖子。 一陣風,將陽臺上的塑料袋完全吹開。 風又大了起來,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停下。他捂著胃部,縮回床上,蓋上棉被也沒暖和起來,肚子里像多了一個大冰坨。白色的塑料袋從陽臺吹進客廳,就在小混混昏昏欲睡的前一秒,它嘩啦一聲,刮在了桌腿上。 細微的動靜讓人驚醒,小混混醒來,忽然想起樓道里的那個臟臟。 臟臟確實是挺臟的,也不知道他走沒走。要是沒走,會不會凍死???凍死之后要是僵硬了,手里會不會還緊緊抓著自己給他買的rou包子? 算了,不想了,現在的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明天的日子還不知道過成什么樣呢想著,小混混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樓道里,風很大。 男孩兒蜷縮地坐在樓梯上,揉著磕破的手背。 倒沒覺得有多疼,好像疼痛的感覺已經從身體上剝離了。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爸爸mama,好像一直和那些人在一起生活。白天出去偷東西,晚上才有飯吃。 不斷有新的小孩兒來,有些挨打的時候會哭,那就打得更狠。有些因為總是偷不到錢,被打殘,被毀容,送去大街上乞討。 所以男孩兒從小就懂,自己必須足夠聰明才能活下去,挨打的時候不哭,偷來的錢總是最多,就可以了。見慣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剛才那些恐嚇,著實算不上什么。 這是第一次自己不用偷東西就能吃到食物,還是帶rou餡兒的包子。他不舍得,將臟乎乎的包子攏在懷里,鼻子可能是連續凍了好多年,凍出了毛病,永遠紅彤彤,流鼻涕,好像弄不干凈。 等風小一些,自己就走。屁股底下很冷,褲子單薄,水泥臺階又被凍透,像坐在一塊冰上。 忽然之間,他被人拎著后脖子,直接提溜起來。 你。身后的人提著他,你跟我來。 男孩兒不用回頭就聽出是誰了,趕緊站直,又用手背擦了擦因為總是擦鼻子而變得紅腫的上嘴唇。 他跟著小混混,往上走,腳步比剛才輕快許多。他不怕這是壞人,自己見過最壞的人了,再沒有什么可怕。只是進屋之前,他狠狠地在地上蹭了蹭鞋底。但是即便這樣,鞋底也糊著一層泥。 家里不比外面暖和,我沒錢買電。小混混猜自己是瘋掉了,否則怎么會干這個事。他盡量收拾出沙發來,將堆積的衣服都扔在地上,又找出幾件比較像樣的,往小臟臟的身上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