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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哪兒呢?工作狂緊接著又問,剛才當機的大腦逐漸啟動,濃黑的眉毛痛苦地皺起。上一次見面還是春節,原本大家還約好,明年過春節一起開車出游。 人呢!他又問了一遍。 已經火化了,他和他老婆家里也沒有什么人倒是有個大舅子,喪事都是他過手的。那邊的人遲疑著問,你那邊怎么樣了? 這時候,工作狂已經顧不上自己這邊怎么樣了。沒錯,好友家里沒有什么人,就算出了這種事也沒有人去送。失去好友的痛楚翻倍猛然襲來,忽然之間,他想起了那個孩子。 孩子呢?他問,孩子現在在誰身邊? 那個孩子電話那邊更遲疑了,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現在還在他們家里,說是一直哭,誰都帶不走。他大舅子對自己meimei的孩子也不像特別上心,依我看,這孩子估計得找領養了。 我去看看他。工作狂這時才發覺自己竟然被煙燙了手,可是剛才都不知道。他一甩,將煙頭甩在腳邊,三天沒擦的高檔皮鞋將它完全碾碎。 我得去送送他們。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人生最低谷又失去了一位肝膽相照的朋友,命運好像沒給自己留后路。 兩天后,他將車停在了連排別墅的門口。 小區開發很新,剛剛開盤沒到兩年,一看就是新換的房子。夫妻倆帶著一個孩子,顯然是準備好好過日子,幸福的生活才剛開始啊??墒沁@一切都戛然而止了工作狂重新整了整領帶,比起前兩天的頹廢,現在的他已經收拾好了。 一身考究的西服,專門理了發,剃了胡子。和兄長一樣的好友認識那年自己才上大一,是弟弟陪著自己去大學報到的。弟弟年齡小,哭得稀里嘩啦,自己那時候還是一個剛剛走出高中校園的準大學生。 今年自己25歲,轉眼7年過去,今天物是人非。 他敲了敲門,開門的人是一個保姆模樣的女人,當聽到他的來意之后就讓他進來了,也沒有過多詢問。這種態度多多少少讓工作狂有些不悅,最起碼她應該確認自己和已故者是否真的認識,要拿出證據來,畢竟家里還有一個小孩子。 他沒見過那個孩子,只是從好友的只言片語中聽到過,是個男孩兒,應該8歲左右。 8歲,已經懂事了,就算以后再找到很好的領養家庭,他已經牢牢記住了父母的樣子,恐怕將來的日子不好過。工作狂只要這么一想就忍不住皺眉頭,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幫他。 孩子的大舅不怎么管,作為生前的好友,這件事恐怕只能落在自己的身上。屋里打掃的還算干凈,工作狂走進客廳,看到了兩張黑白照片掛在墻上,還有大大的奠字。 好友和他夫人的笑容,仿佛他們還在人間。 只是冷冷清清,就連前來悼念的人都不多。工作狂懷抱著一束白色的菊花,輕輕地放在了桌上。最起碼還有自己。 孩子呢?放下花之后他轉頭問保姆,明明自己只有25歲,卻因為早早進入社會和身為家里的兄長而格外沉穩。 我不知道,應該是在保姆吞吞吐吐。 什么叫,我不知道?工作狂又皺了下眉,看來自己的猜測成真,世上當真沒有人對那個孩子上心。 我只是這幾天來看房子,又不是照顧小孩的人。保姆的態度也很生硬,像是這幾天沒給工資,應該在樓上吧,我做了飯,叫他下來吃,是他自己不下來。 我去看看。工作狂打斷了她的話,不想再聽。樓梯在左側,他順著臺階上去,先看到的竟然是一間整面墻都是鏡子的屋子。 這是干什么用的?他沒時間考慮,樓上太過安靜了,再加上家具搬得很空,而那些搬不走的都用白布罩上了,別說是小孩子,他一個成年人看著都有些微微發冷。 這幾天,那孩子就在這種環境里住的?工作狂先是去主臥里找了一圈,確定沒人之后,才走向了次臥。 這里應該就是兒童房了吧?工作狂雖然還沒有結婚生子,但是有一個和自己年齡差很多的弟弟,也算有一些溝通經驗。 他先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門,可是沒得到答復,像是屋里沒有人。但是等到他推開門,剛邁進去一步,就看到一只腳的影子一閃而過。 有個小孩兒,像小動物一樣,匆匆忙忙地躲到床下去了。 恐怕是這幾天嚇壞了吧工作狂很小心地走向床的位置,停在幾步之外。他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慢慢地蹲下來了,將準備好的照片拿了出來。 我是你爸爸mama的好朋友。他說,將照片往里推了推。 床下并沒有動靜,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但是呼吸聲非常微弱,和成年人的動靜沒法比較。 你別怕。工作狂一只膝蓋觸地,黑色的領帶隨著伏低的身體,筆直地垂向厚厚的地毯,袖口和胸口的布料也開始發緊。他將那張照片往床下遞過去,可仍舊沒有小手伸出來拿。 我是來帶你走的。工作狂最后才說,這時候,變成了兩只腿一起跪在地毯上。照片再往里面送,忽然間,一只冰涼涼的小手碰到了他,卻不是抓住照片,而是直接奔著他的大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