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一片黑暗里,顏格按下了按鈕。 旁邊的黎鴉悠悠問道:“你選了幾個人?” “三個?!鳖伕窈敛槐苤M,“你想知道嗎?” “意料之中?!?/br> 顏格:“不,或許,是出乎你的預料?!?/br> 燈燭再次亮起,隨著女爵倏然停止的笑聲,圓桌周圍,家庭教師、煙草商人、小提琴手三個位置的管道開閘似的往外抽取著血液……但并沒有血腥味。 管道里流淌著的,只有一些駁雜的顏料而已。 家庭教師、煙草商人……以及,黎鴉,他的面孔迅速模糊下來,最后還問了一聲:“……為什么?” 顏格活動了一下手腕,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一臉茫然的侍者。 “我整理到最后的時候發現你們故意混淆了一個概念——兇手,和過失殺人?!?/br> “瑪麗女爵給出的題目是‘兇手’們才是活偶,你們三個,都存在主動殺人的嫌疑,而我和侍者我們兩個,一個是不小心晃掉了水晶砸死了人,另一個是不知道自己端來的毒酒毒死了人,我們兩個不能算‘兇手’,最多只是過失傷人?!?/br> “而你們三個,煙草商人用餐刀殺死了侍者,是主動殺人,這個事實成立的話,他是‘兇手’。家庭教師是為了做偽證而存在的,雖然不是兇手,但一定是活偶?!?/br> “還有你——”顏格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假黎鴉已經徹底褪色的人形影子,“你應該是《紅蝕》從我腦內竊取了一定黎鴉的信息捏造出來的假人,盡管聽起來語言習慣和他平時類似,但有一點演得實在很爛?!?/br> 顏格從腰后拔出了□□,一秒上膛,對著露出牙齒的雕像扣動了扳機。 “……他的小提琴,為演奏而生,不為殺人?!?/br> …… “砰……” 黎鴉在三樓的走廊里停下了步子,回身循著那一道細微的聲音來源,看向身后墻上那一幅幅畫。 博物館里掛滿了原本不在這里的畫。 城堡、鮮花、宴會、地牢……奇特又統一。 黎鴉已經在這條走廊走了二十分鐘了,仍舊沒看到盡頭,只有時不時從各個角落里傳出來的,女人的嬌笑聲嘲諷著他的困境。 “親愛的,垂死之前的掙扎,能讓你的血更甜美……”詭異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中間。 黎鴉沒有聽《紅蝕》的低語,而是站在了一副落地的巨大油畫面前。 那是一張宴會廳的油畫,畫面無比血腥,持刀的侍衛沖進飲宴的人群大肆砍殺著,宴會中央,穿著紅色宮廷長裙的女爵端著紅酒,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但她的正上方,一個人影掛在水晶燈上,懷揣利刃似乎隨時要跳下去刺殺她。 黎鴉的手指貼在畫布上,一點點輕劃至水晶燈的人影上,略微一頓,隨后突然指向宴會中央的瑪麗女爵。 畫上的女爵忽然活了似的轉過頭,朝畫外的黎鴉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隨后她的無關便消失了。而在黎鴉身后,一張瑪麗女爵正在臥室上妝的油畫中,她的紅唇再次出現,唇角上揚,露出笑容。 “你抓不住我的,愚民?!?/br> 黎鴉的精神力,不至于被《紅蝕》直接抓進畫里,但它仍有其他法子困住她。 這里是《紅蝕》的大本營,它可以在每一幅有她的油畫里自由穿梭,誰也捕捉不到她下一秒會出現在何處。 但是,抓不住它,就要被困死在這里。 黎鴉索性就不走了,環顧了一圈,取出小提琴,抵在鎖骨處。 他笑著說:“夫人,喜歡聽什么曲子?” 紅蝕沒再回答。 黎鴉側耳傾聽了一陣,點了點頭,似乎得到了回答一樣,搭好了琴弓。 一曲《魔鬼的顫音》自琴弦間張弛有度地流淌開去。 所有的畫里,穿著紅色宮廷長裙的女大公都轉過頭來看向他。 那是瑪麗女爵生前最喜歡的小提琴曲,她總是伴著這首曲子開啟她無數個殺戮之夜。 然后在午夜的城堡里,渾身涂滿鮮血,一人在月光下獨舞。 “美麗的女人理應永恒美麗,就像愛麗絲那樣?!?/br> 紅蝕……應該說,是瑪麗女爵在各個角落里發出逸嘆。 女爵沒有孩子,她將所有類似母親的愛全部給了一個陶瓷人偶。 人偶也如女兒一樣熱烈地愛著這位母親,盡管這位母親自己都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她很愛你?!?/br> 黎鴉用琴弦傳導著思緒。 “公主把所有她能想起來的,關于你的片段都畫了出來?!?/br> “作為一件死物,她無法理解死亡,以為就像是摔碎的陶瓷一樣,只要將每一片瓷片找回來,就能拼湊出一個原本的人?!?/br> “但,殘忍的事實是——你只不過,是一個破爛的、毫無美感的軀殼,你不能成為人類?!?/br> “她的mama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最高點的顫音,和周圍所有的油畫里,陡然拔高的憤怒尖叫聲一起,響徹了整個油畫走廊。 “閉嘴,無禮之徒!我要碾碎你的血rou涂滿整個房間!” “‘血腥大公’就是我,尊貴的瑪麗·圣·納洛卡??!” 黎鴉背后斜對角處,一幅油畫里突然冒出大量的鮮血,那些鮮血繼而成形,一個血人正從畫框里爬出,似乎要撕碎黎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