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低聲道：“他不需要我照顧?！?/br>
    陸爸爸沒聽清，問他說了什么。

    恰在此時，安安高舉小手，一蹦一跳地說：“爸爸，爸爸，我要挨著沈哥哥坐！”

    陸mama彈了她小腦瓜一下：“小天珠囡，你剛剛還說要挨著你哥，現在又要挨著你沈哥哥，你到底要哪個哥哥？”

    “我兩個都要！”安安想都沒想，一只手抓住沈雨澤，另一只手抓住陸平，霸道地說，“我坐中間，哥哥坐我旁邊！”

    陸mama本來不想同意，怕小寧太纏人，但出乎意料的，陸平直接把安安抱到了沈雨澤身邊的那張椅子上，開口說：“就這樣坐吧，安安坐中間挺好的?！?/br>
    他抬起頭時，視線剛好與坐在他正對面的鄧虹撞上。鄧虹沖他微微一笑，她雖然沒說一句話，但陸平有種強烈的預感：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陸平錯開視線，在安安的另一邊坐下了。

    對于這樣的座位安排，沈雨澤當然明白陸平是故意的。自己說走就走，沒給陸平一點緩沖，陸平怎么可能不生氣？他的目光頻頻落在陸平身上，都沒有得到回應。他想和陸平談談，但現在幾位家長都在，他不能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太明顯，只能強壓下心中的焦急。

    于是，這頓年夜飯就在一種古怪的氣氛中展開了。

    一桌六人，三人各懷心思，三人專心干飯。

    年夜飯總是少不了酒的，之前安安給隔壁送羊rou時，鄰居回贈了一瓶自家釀的紅酒。這種紅酒并不是用葡萄釀的，而是用當地特產的圓糯米發酵后，拌入紅曲制成。米酒呈現出一種很溫柔的淺紅色，聞起來帶著糯米的甜香，入口更是甘甜。

    這種紅米酒度數很低，和醪糟差不多，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嘗上一點點。

    安安得了淺淺一個杯底，用舌頭舔著喝；沈雨澤和陸平雖然還是學生，但陸爸爸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澄清的淺紅色酒液淌進杯中，色澤誘人。

    眾人一起舉杯，互相說了幾句吉祥話，大概是“新年快樂”“祝三個孩子明年成績進步”一類的。

    陸平心思全然不在飯桌上，明明有那么多道美味擺在面前，可他根本提不起興趣品嘗，倒是手旁的酒杯很快就喝空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陸mama看到了，念叨了兩句：“你這孩子，之前沒見你饞酒，怎么今天喝得這么快？”

    陸爸爸向著兒子說話：“過節嘛，度數又不高，就當飲料喝了?！?/br>
    沈雨澤隔著餐桌，投來關切的視線，陸平裝作沒看到，低頭問旁邊的安安：“你想吃什么？哥哥幫你挑?！?/br>
    安安沒注意到身旁兩位哥哥之間的眼神官司，非常開心地指著桌子那頭的盤子說：“我要吃蝦！”

    “嗯?！标懫秸酒鹕硖袅藥字晃r，怕meimei剝不好，他干脆直接替meimei剝了。

    就在他埋頭剝蝦之際，大人們又開始寒暄起來。

    陸mama看向鄧虹，問她：“椒江的氣候和你們北方不一樣吧？有沒有什么不習慣的？”

    鄧虹矜持地點點頭：“這里比帝都潮濕很多，剛來的那幾天，我都過敏了?！?/br>
    “那現在好了沒有？”陸mama熱情地說，“我們巷子里有一家中醫，可以抓藥讓他幫你去濕?！?/br>
    “不用麻煩了?！编嚭缣裘?，“反正也要回去了?！?/br>
    “回去？”陸mama誤會了她的意思，“啊也對，期末之后就是春節了，總要回去一家團圓?！?/br>
    “學校那邊就不去了?！编嚭缫贿呎f著，一邊看向了身旁的沈雨澤，“我們明天一早的飛機?！?/br>
    這話實在太出乎意料，餐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陸平正剝蝦的手一抖，蝦rou掉在了桌上。一直盯著哥哥動作的安安不滿地撒嬌：“哥，蝦子掉了！”

    “嗯，”陸平強忍住抬頭去看沈雨澤的沖動，心不在焉地把蝦rou推到一旁，又拿了只蝦子幫meimei剝。

    餐桌上的對話還在繼續，不管陸平聽不聽，都會灌入他的耳朵。

    “哎呀，怎么走的這么急??？”

    “家里出了點小狀況?！?/br>
    陸mama聽鄧虹說是家事原因，就沒好意思繼續問下去。她換了個話題：“那處理完事情之后，小沈還回椒江嗎？還是再轉回帝都繼續讀書？”

    鄧虹正要回答，沈雨澤率先開口：“會回來。我處理完家里的事情就會回來的?！?/br>
    回答時，沈雨澤的目光遙遙落在了陸平身上，可是陸平沒有抬頭，一直低著頭給meimei剝蝦。剝出來的蝦rou一顆顆晶瑩剔透，陸平把它們全部放到了meimei的碗中。

    安安一邊吃著親哥哥剝的蝦，一邊看向她右手邊的沈哥哥：“沈哥哥，那你什么時候能處理完家里的事情呀？”

    “……不確定?！鄙蛴隄蓻]有貿然給出一個答案，“現在情況有些復雜，需要安安等哥哥一陣子?！?/br>
    可安安才不吃這套呢，追問道：“什么叫一陣子？一陣子是多久呀？”她是真不明白，“是一天，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沈雨澤無法回答。

    安安不開心了：“沈哥哥，你連一個具體時間都不說，你一定是騙我的！”

    她連蝦rou都顧不上吃了，氣鼓鼓地說：“mama經常說，等到不忙的時候就帶我去游樂園，可是她永遠沒有不忙的時候；小龍經常說，等到下次他爸爸回來就帶我去他家玩，可是他爸爸永遠沒有回來的時候；你們都是這樣，總是讓我等啊等啊，卻又不告訴我要等到什么時候！”

    --